一场秋雨一场凉,雨后天气是清新冷冽的。也夹杂着泥土和雨水混合的味道,还有丝丝凉风迎面袭来。泛黄的树叶簌簌飘落,跌入泥土里,无声无息,更显得凄凉萧条。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顺便摸摸依然平坦的小腹。生命真的是一种奇迹,当你以为他在走向终止的时候,其实他是以另一种方式新生。已有两个月了,腹中孩儿已存在两个月了,而我这个娘亲却浑然不知。要不是郎中的确认,我还真的不敢相信。
想起招娣和李大婶瞠目结舌的样子,我就哑然失笑。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平常柔弱的我,会做出这么冒大不韪,又有失纲常的事情来。现在女子未嫁先孕是被唾弃和不齿的,但是我却浑然不觉得,只是觉得生命如此美好,我会活出我的光彩来,让我的孩子有一个健康的环境。
“天凉了,还是不要在院子里多呆。”温和我的声音把我从神游中拉回来。
“是吴大哥来了,屋里请。”我笑笑招呼他进屋,奉上茶。
“你的身子好些了吗,请过郎中了吗?”
“请过了,无大碍,是秋天干燥,肠胃不适。”
对于他,我还是有些疑虑,所以这样的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平静。
“姐姐,吴大哥来了?就你自己来了吗?”招娣往远征身后看了又看。
“是不是在找你的秦大哥呢?”我故意逗她。
“我才不要找他呢,他爱来不来!”虽然这样说,但是招娣还是难掩失望。
呵呵,这个丫头也是春心荡漾了。
“我师弟外出押镖去了,得过两天才回来。”远征解释。
“哦,我又没问他。咦,吴大哥,你怎么不押镖呢,你还是师兄呢!”招娣问道。
“明个我就走,今天是送些滋补的药膳过来给、给初秋。”在我的多次要求下,远征终于可以叫的名字了,而不什么姑娘、小姐什么的。
“如今,姐姐的身体是要好好补补了,嘻嘻……吴大哥这东西送的真是时候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招娣!”我赶紧制止她,但是来不及了,远征已经狐疑地看着我。
“怎么回事?我知道什么?”远征紧紧盯着我。
“呃,真的没事,就是有些虚火干燥而已。”我心虚地低下头。
显然这样的说辞不能让远征信服,他又去逼问招娣,招娣心知说错了话,也不敢看我,只是一个劲地说“不知道,不清楚。”
“好了,不要再问了。我自己说,是我怀孕了!”
吴远征的反应和招娣她们母女的一样,都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我,仿佛看个怪物似的,我不禁头疼地揉揉太阳穴,难道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表情吗?难道每一个这样的表情我就要解释一遍吗?
吴远征和她们的反应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像她们一样追问怎么回事,孩子的父亲是谁,以后怎么办等话题,我不禁松了一口气。这就是男人和女人遇到问题时的不同,男人想的是怎么去接受已发生的事实,而女人还在追讨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
“如果你不是特别惊讶的话,如果你还能坐下来吃午饭的话,我不介意李大婶多添双筷子!”我有些恶作剧地看着难得有这么丰富表情的吴远征。
“不,不用了,我还有事,我改天再、再来看你。”吴远征简直像是要落荒而逃。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背影,要承担后果的是我,怎么他比我还要紧张几分呢!
“吴大哥好奇怪啊。”招娣喃喃地说道。
连招娣这个粗枝大叶的人都看出来了,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吴远征的表情有惊讶、不解、担忧、疑惑、还有恐惧等情绪。
他惊讶我云英未嫁而有身孕;不解我独身一人孕从何来;担忧我以后的生活处境;疑惑我的现在无所谓甚至还欣喜的态度;但是他恐惧什么?难道是他喜欢我?好像不太可能吧,虽然他对我的事情很上心,可从来没有过多的流露出别的情绪啊。再说,若是真的喜欢我也不是恐惧这种表情啊,应该是失望吧。
不去想了,现在我心情很好,一心都在这个孩子上,别人的情绪很少能影响到我的。
我拉起招娣的手:“走,吃饭去,吃过饭赶紧绣香囊,完了去云天。”
雨后的街道也干净无比,街两旁的商贩都因为这场雨而蛰伏在家,整个长门街上显得冷冷清清,只有少数几个人踩着潮湿的青石板踏水而行。
掀开叮咚作响的门帘,我们迈过门槛,到了云天的大堂,云天里的顾客也是门可罗雀,不复以往的宾客满门。
“喓,杨姑娘今个雨天路滑怎么来了,可是这批香囊都赶出来了?”钱掌柜看见我们来,起身迎接。
“都做好了的,请掌柜的验收。”我笑笑,将香囊都放在了柜台上。
“这可离重九节还有好几天呢,姑娘真是爽快之人。”钱掌柜一边和我唠嗑,一边招呼活计过来查看绣好的香囊。
“说好了这几天就送过来的,这雨天也干不了别的。”
“我就喜欢和杨姑娘这样的人合作,哎——杨姑娘的货,不用这么仔细的,别人信不过,杨姑娘我还信不过吗?”钱掌柜可谓八面玲珑,和我闲聊的同时也不忘记盯着下人的动作,顺便还恭维我一把。
验收好了,算好了价钱,钱掌柜问我这次要带多少料子回去。
“嗯,可能接下来的几个月数量会减少一些。”我委婉的开口。
“怎么,姑娘可是闲我给的价钱不合理,不要紧,你觉得多少合适,我们还可以再议——”钱掌柜怕我找别的东家,赶紧打消我的顾虑。
“不是的,钱掌柜的,这几个月,我有别的安排。不过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找别的绣庄合作。”其实我知道云天给的价钱不是最低的,却也不是最高的。
“哦——这样啊,只要姑娘方便,怎样都行。”掌柜听说我不是给她撂挑子走人,明显放心下来。
“还有,这次我想要些棉布回去,是我自己用,不算在取的面料里的。”
“好,没问题。只是元夕时候绣庄或许会忙些,到时候还请姑娘多抽些空闲在绣庄上,这样也有的银子赚,不是吗?”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元夕的时候应该四个月,想来做这些针线活应该不成问题。
刚想离开,有想起什么,返回大堂:“要是我不能来,就让我妹子带我来。”我指指招娣对掌柜的说道。
“姐姐要棉布是要给孩子做衣服?”走在大街上,招娣问我。
“我们的招娣可是越来越聪明了。”我弯弯嘴角对招娣说道。
“可是,姐姐,那个人。。。”招娣迟疑地开口。
“不要问我,招娣,我不想说,什么都不要问我。”我苦涩地闭上眼睛。
“好,我不问了,每次问你,你都不说,可是他也不知道你有了孩子啊?”招娣委屈地说道。
他知道了又如何,能放弃所有和我和孩子在一起吗?恐怕不能,我了解那个人,虽然任性、自负,可是他也负责任,既然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他不会放任自己的义务不去承担的,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利,那至高无上的权利。虽然那权利要用他下半生的自由去换取。
“走吧,我们去万福钱庄。”我继续往前走,不再给招娣发问的机会。
远远的,还没到万福钱庄的门口就发现门口被人围的个水泄不通。那些人都拿着万福的银票叫喊着:“我们来取钱的,怎么不开门!”
“叫你们老板出来!”
“是不是要倒闭了!”
“快开门,要不砸门了。”
“是不是没钱了?!”
众人推推嚷嚷地吆喝着要开门,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可是万福钱庄的门却是纹丝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在人群外面的人。
“哎,听说是万福钱庄里没钱了,这些储户要取钱,就这样了!”
“钱庄怎么会没有钱呢?”我诧异地问。
“也不知道是上交给,还是借给朝廷,总之听说钱都被朝廷拿去打仗去了,这钱是我的血汗钱呢!”这人说完就自顾自地摇头。
不会吧,难道朝廷困难成这样了吗?要从民间借钱?还是有人故意放出这样的风声呢?
“这可如何是好啊,姐姐?”招娣看着这么多人问我。
“算了,打道回府吧。”幸亏没有钱存在钱庄,看来今个钱掌柜给我的银子是兑换不了纸钞了。
我们正欲待转身,就见一顶四人小轿缓缓地停了下来。旁边的丫头侧耳在轿子的旁边说道:“大夫人,路好像堵住了。”
这个丫头好生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返回去,绕道走吧!”由于我们隔的比较近便,所以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轿内人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更加熟悉,悦耳婉转的音调,慢慢悠悠,清丽干净,像极了一个人。
轿夫转身的时候,一个侧身正好撞在我的身上,我光恍惚去了,竟没有留意到轿夫的动作。加上我是在轿夫的侧后方,那轿夫也没有注意到我,将我一下子撞了一个趔趄,差地摔倒。
“姐姐,要不要紧?”招娣赶紧过来扶我。
“没事,我没事。”我赶紧扶着招娣站好。
看见轿夫都停了下来,轿内人又发问:“湘莲,怎么了?”
那叫湘莲的丫头马上低头回答:“回大夫人,是建元不小心撞了人,不过并无大碍。”
“那人可有什么不适?”清丽的嗓音再次传来。
我往前走一步,大声说道:“多谢夫人关怀,民女并无任何不妥!”
“小黛!”轿帘掀动,里面走出一个端庄雅丽的少妇,真的是她!
我惊喜再往前一步:“二小姐!”
是的,这个人是我在武家除了仕林第二个给我温暖的人——武玉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