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蜥蜴?”薇妮倚在我怀里,像一只安静的松鼠。
“恩,我在。尊贵的奥格森小姐。”
“叫我薇妮,大蜥蜴。”
“好的,薇妮。”
“我父亲……他做的对吗?我是说,他牺牲了我,牺牲了奥格森家族,牺牲所有追随着新月猎鹰旗帜的人,只为了一个信念,这值得吗?”
“薇妮,你父亲是一个伟大的人。"杰洛特皱了皱眉头。
“我没有质疑他的伟大,大蜥蜴。”薇妮加快了语速,“我只是想说,这样的代价会不会太大了,只是为了一个难以实现的信念。”
“很多人都是为了信念而活着,薇妮。比如说我。”
“你的信念又是什么?”
“和你父亲一样,人类,精灵,还有我们巨龙共同分享世界。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所有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生活的地方,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兵戎相见。”
“大蜥蜴,你说是不是命运指引我们在这里相遇?在墓穴你为什么不杀死我,或者丢下我?”
“我有我的原则,薇妮。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那巫师呢?鬣狗?还有泰……总之随便什么帝国的士兵们?他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利,为了你的信念,你必须要杀死他们,这对吗?你凭什么来决定另一个人是死是活?”
“薇妮,漠视生命的人才是我的敌人。巫师和鬣狗,他们是罪魁祸首。他们对人类施加了太多的影响,让他们变得自私,堕落,冷漠。不尊重生命的人没有资格获得其他人的尊重,巫师和鬣狗,他们的自私是整个世界的混乱之源,所以他们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权利,我会让他们为自己做所的一切忏悔。”
“大蜥蜴?”
“恩,我在,薇妮。”
“谢谢你带上我。”
“这是我的荣幸,美丽的新月猎鹰小姐。”
……
腾石河发源于边界山脉——位于世界西侧,贯穿南北的茫茫大山,没人有能翻过去,这里是世界的边界——它的前段与阿卡兰山脉几乎平行,然后在三叉戟河滩一分为三,三条支流最后分别流入颤抖海——世界最东面的边界。
腾石滩是这条河上游第一个村镇,他是一个比岩石镇要更加富饶的村庄。或者说曾经是。
杰洛特先跳下马,又小心地把薇妮抱了下来,接着将喘着粗气,打着鼻响喷出一团白雾的老马拴在一棵树上,它的胸腔剧烈地收缩着。
腾石滩的方向飘来让人不安的气息,黑色的浓烟扭曲着拔地而起,以腐肉为食的大鸟已经找到了最佳的晚餐地点,绕着烟柱盘旋嘶鸣,不断的有新来者从四面八方赶来。
杰洛特带着薇妮小心翼翼地靠近腾石滩。简陋的围栏已经被点燃,发出噼啪燃烧的声响,散落着生锈的长剑着折断的长戟。萨切斯的人民已经忘记战争了太久了,他们的武器一直都放在仓库里生锈。
尸体在镇子中心的广场上被堆成一坐小丘,士兵们不断地从镇长办公室的房间将半精灵,人类和矮人——多是妇孺和小孩——的尸体拖出来,丢经已经颇具规模的尸体堆里。
“大蜥蜴。”薇妮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因为用力关节处有些发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杰洛特冲她摇了摇头。
三个将长剑斜背在背上的猎魔人正俯着身子,绕着那堆尸体用另一柄短剑——纯银的短剑——在地上画着什么。
披着黑色斗篷的巫师左手托着一个黑曜石做的球体,随着他握着法杖——顶端是一个老鼠的头骨——在空中划过,组成神秘的法印,黑曜石球的表面泛起五颜六色的光芒。
这是一个学徒,可能是高级学徒。觉醒者已经可以通过自身来唤起混沌之力,而学徒则必须借助外力——比如说动物的头骨——来协调与混沌之力的共振,以免出现被混沌之力反噬炸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猎魔人们完成了自己的大作,那是一个九芒星。随后从各自的牛皮囊里掏出一截小小的黑色蜡烛,放在九芒星的九个尖上,用火石点着。
巫师学徒手中的黑曜石球变得愈加耀眼,猎魔人和士兵们都退到一定距离以外,敬畏地单膝跪地,低下头,喃喃地向恩雅和大巫师塔祈祷。
杰洛特用力握了握少女的手:“薇妮,我们该走了。”
薇妮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跟着杰洛特回到那匹老马身边,奥格森的小公主显然对这样的隐秘行动并不太擅长。
杰洛特已经知道那个巫师学徒在做什么了。尸体,黑色的蜡烛,九芒星,黑曜石球和法杖画出的束缚法印,他们在召唤界灵——一种由纯粹的混沌之力组成的能量生物。在原来的“世界”里,他可没少跟这些生性暴戾又没脑子的东西打交道。
巫师学徒在这里召唤界灵的原因只会有一个——维吉玛还没陷落,蔷薇军团已经组织起了防线,这一定是法尔维特的功劳。“剧毒”提利昂需要这些界灵到前线去加入到攻击序列,以求尽快拿下维吉玛和蔷薇军团。
“大蜥蜴,我们现在去哪?”薇妮喘着气,脸上微微有些红晕。
“回岩石镇。”杰洛特将马解开,拍了拍它鬃毛已经稀稀落落的脖子,“我们得制止这一切。”
......
腾石滩的上空,一团巨大的红色烟雾已经成型,包裹在黑色浓烟中。一个巨大的头颅在烟雾中露出狰狞的表情,空洞的双眼,没有鼻子,张着大大的嘴巴。两团红色的雾气从头颅两旁伸了出来,变成两只恐怖的爪子,可以轻易撕裂最厚实的金属铠甲,狂暴的混沌之力还会破坏敌人的身体,折断骨头,破坏肌肉组织,停止心脏的跳动或者干脆让你变成一个人肉炸弹。
各种颜色的光芒缠绕在这个红色的大烟球,仿佛一道道锁链将它牢牢地控制住,它不安地扭动着,一双爪子用力撕扯着身上的光芒。初生的界灵是个狂暴的家伙,它的脑海里除了毁灭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它会迫不及待地撕碎眼前所有的东西,除非有人对它使用魅惑法印。
地面上,巫师学徒的额头沁出汗珠,界灵的力量超过他的预计,束缚法印召唤来的力量正在飞快地消散,而他的魅惑法印却还没有完成。
“缠住它。”巫师学徒命令道。
三个猎魔人相对一望,他们一声不吭地从牛皮囊里掏出几瓶颜色各异的药水,每一瓶都喝了一小口,这些药剂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但却是猎魔人最犀利的武器之一。他们的呼吸逐渐加快,急促地令人感到不安,最后又似乎完全停止了,他们的眼神变得如同死人一般冰凉,这是提高他们对自己身体力量和混沌力量控制能力的方法。士兵们在猎魔人掏出药瓶的时候就已经自觉地让出了一片空地,他们看着猎魔人抓起自己的银质短剑开始描绘各种各样的法印——大巫师塔教授的技艺——朝着界灵靠了过去。
界灵周身本来有些暗淡的光芒一下子亮了起来,它好像一只被主人收紧了项圈的猫似的挣扎起来。它的一把抓住一个粹不及防的猎魔人的喉咙,后者的嘴里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随后头一歪失去了生机。界灵将尸体砸向巫师学徒,它能感觉的到这个人身边正在聚集的混沌之力对它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
另一个猎魔人将同伴的尸体用次级克劳德法印炸成了碎片,随后自己也面对了同样的下场。他的身体变得赤红,像一只下了蛋的母鸡似的咯咯叫,他只来得及从自己的牛皮囊里拿出一瓶不知什么药剂,就炸成了一团血色烟花。
躁动的界灵在把最后一个猎魔人的内脏铺满了眼前的地面后,就变得安静了。巫师学徒终于完成了魅惑法印,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黑色的长袍已经被汗水湿透。他拿出一个细颈瓶,被魅惑的界灵化成一道红色的烟雾钻了进去,随后盖上了银质的盖子,上面刻着九星芒,九星芒的中央是大巫师塔的印记——血月下的高塔。这是一个封印,手持的封印的人可以指挥界灵,不过当界灵的力量耗尽,它便会消散成无处不在的混沌之力。
牵着战马的士兵接过细颈瓶,小心翼翼地绑在自己身上,又确认了瓶子不会在半路掉进某个水沟里这才飞身上马,朝着维吉玛疾驰而去。
巫师学徒转身朝着一间空房子走去,他需要休息一下,恢复体力。还要等另一队猎魔人,没有猎魔人的配合,他还没有自信能独自完成封印界灵的仪式。
士兵们随着指挥官的号令迅速整队,除了留下的护卫,还有大约两百名士兵,他们要朝着下一个目标——岩石镇——出发,要在天黑前拿下尖角地的最后一处村镇。前线的战事需要巫师提供的界灵,而巫师需要他们提供的尸体。
另一边,老马载着杰洛特和薇妮两人正往回走,岩石镇已经遥遥在望。
他必须阻止巫师学徒继续利用这些善良镇民的尸体召唤界灵,不仅为了维吉玛,也为了波夫,弗兰克和其他人,更为了他和薇妮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