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寒冷的冬夜,炉火的余温已经散去,在天岚帝国东南一隅的一个小木屋内,响亮的打铁声在天亮前便回响在整间屋子里。
屋子很简单,只分两间。除开这工作用的房间外,只有一个卧室,孤零零的摆着一大一小两张床。大床上只剩被子胡乱堆在一起,显然床的主人正在屋外辛勤劳作。小床上趴着一个小男孩,正略皱着眉头,却仍睡得平稳,似乎已对这噪音习以为常。
北铁一边敲打着眼前的铁矿,一边想着昨天在镇上听到的消息。据传言,向来硬朗的老皇帝前几日突然驾崩,新皇仓促登基,第一时间却是从民间大举征用壮丁大兴土木,明面上说着是为功名累累的先皇落一座恢弘的陵墓,其实百姓心里明镜一样,这不过是为自己享乐的借口罢了。为此,关西王措辞严厉的发表了一篇檄文,望新皇勤政简居,新皇刚刚即位,便与这位帝国南方的亲王只见隐隐有了水火不容之势。
“英皇不过三代呀!”汉子悠悠叹了口气,眼看着手里的活计已锻的差不多,东方也泛起了鱼肚白。汉子停了火,转身走向屋内打算叫小男孩起床。
这男孩恰是当年在北家闯了大祸的北家当代家主之子北羽颜。一岁时的事情已经渐渐消失在男孩的记忆里,自从顺利逃到这关西王疆域里的川溪镇已有十年的功夫,小男孩的头顶已经长过了汉子的肚脐,整个人愈发显出袭承自父亲的英气——白皮肤,薄嘴唇,棱角分明的脸型,挺立的鼻子与乌黑的长发总能让北铁在男孩身上找到他父亲的影子。只有孩子的眼睛,继承了父母两个人的特质,透出一股玩世不恭的灵气,又含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美中不足的是,男孩的右眉处有着一道小而狭长的疤痕,只是被男孩用头发挡住了,所以并不惹人在意。
眼见着天色蒙蒙发亮,北铁一把掀起男孩紧紧裹着的被子,高喊了一句:“小蝶来喽!”
小北羽颜经过与冬日寒冷空气的亲密拥抱,刚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听到汉子的话,条件反射一般一个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
“阿叔你又骗我。”机灵的男孩很快搞清楚了状况,不满的嘟囔着。“先生说欺骗纯真少年的恶劣男人是会被诅咒一辈子没有老婆的。”
“要是先生说的话都能应验他还会费心费力去教你们这些毛头。”汉子不以为然的说道,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快起来,镇上的人还等着我们的柴火。”
男孩穿好一身黑衣,左手戴着黑色的手套,又从床头抽过一块红丝巾系在左臂上,北羽颜波澜不惊的一天又开始了。
男孩和汉子住的木屋离最近的城镇川溪镇有5里的距离,起初北铁处于安全的考虑安居在了这里,后来眼见北羽颜对这种恶劣的环境也适应的很好,便没有搬迁。汉子力气很是不错,又打的一手好铁器,二人的生活用度基本都从这铁器和送柴火上来。本来北羽颜过着每天吃饱睡足,每天只用晒晒太阳玩玩蚂蚁的生活,虽然无趣可也安稳。直到他7岁那年,在一个让他一生难忘的夜晚,被貌似憨厚的汉子在一番天花乱坠的说词砸的神志不清的北羽颜,稀里糊涂的同意了去镇上一个老先生那里去做学徒,代价则是从那天起,两个人要一起砍柴打猎,锻炼打铁。
第一件功课是5公里的负重越野。看似只是短距离长跑,可其中的门道却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所不知道的。林间可不比平原,崎岖不平是常态,若是赶上冬日一场好雪,更是迈步都要费上十分的力气,虽然如此,可送货的时间却不能迟了。在第一个冬天,北铁眼看着默默一点一点克服严寒,负重,尖锐的丛林等等重重障碍的男孩,几次强行压下了抱起男孩前行的想法。
“像他父亲。”汉子想道。
挨过冬天之后,夏天的山路却没有易行分毫。第一道门槛是春雪消融,山路泥泞,难走程度更甚冬日。而且随着冬眠结束万物复苏,虽然有北铁护着不用担心猛兽侵袭,但虿虫侵咬总是免不了,第一次尝到林间虫子厉害的北羽颜左青右肿的度过了整个夏天。
这次男孩又试着增加了一捆柴火的负重,冬天的冷风打在男孩的脸上,白嫩的皮肤被风霜刮出白里透红的颜色。“每一天都是一次全新的修行。”自从某次无意间听到大叔的这句话,北羽颜也常常以此为诫暗自挑战。
日头还没有升起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已经来到了南边镇口。镇南边因为都是森林,鲜有行人从此进入城镇,这一年以来,这个城入口倒像是专为这二人开的一样了。
“大叔,今天这么早啊。”执勤的士兵看了看二人,好脾气的朝着二人打招呼道。
北铁爽朗的笑了笑,留下一捆木柴,带着北羽颜进了城。
进了城,二人便就此分别。汉子自然是去自己的铁器铺经营,北羽颜则要去镇长的宅院里去和先生学习功课。
第一次见到先生的时候,北羽颜就觉得这是一个奇怪的人。
先生毫无疑问是一个老人,却精神得很,脸颊上总是泛着一股红潮。身子又高又瘦,留了一把垂到胸口长的花白胡子,说起话来总会一颤一颤。头上戴着一顶又宽又圆,有一个歪歪扭扭尖顶的帽子,事实上从小男孩第一次见到老人起,这顶帽子就没有和老人分开过。最奇怪的是先生的衣着,一年四季都穿着一件紫色的长袍子,北羽颜曾经偷偷摸了摸,手指略过布料的触感让他想起了用手掠过溪水的那种清爽。
但好在先生看起来很怪,脾气却好的很,又有一肚子和他一样稀奇古怪的故事,很快就博得了小男孩的好感和信任。
今天是个好天气,北羽颜刚刚走到镇长宅子门前就看到一个白衣男子又在哼着不知名的歌修剪着院子里的常青树。白衣男子名叫阿布,是一个20岁有余的少年,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和老先生一同突然出现在小镇里。常年保持着笑眯眯的样子,但却能用闭着的眼睛完成园艺这样精巧的工作。虽然刚来的一年也穿着和老人一样的袍子,但现在已经完全融入了当地的习俗,只是一直用一条白色的头巾束着有些长的头发。
“阿布哥,先生起了吗?”北羽颜跑了几步来到树边,边看着阿布灵巧的手在枝丫上到处挥舞便问道。
“昨晚先生和我一起做改良常青树的实验做到很晚,现在还睡的死呢,你先去找小蝶玩一会吧。”青年转过头,眯眼笑着答道。
北羽颜点了点头,转身向宅邸小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