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大陆,“天岚”帝国,此刻恰是春风和煦杨柳飘飘的春日,帝国版图右上角的一个叫做太行的小镇里,镇中最大的一户人家北家正忙得热火朝天。
宅中东侧耳房内已然十分虚弱的当代北家家主夫人刚刚度过人生最有意义的时刻之一。此刻她怀中抱着的,便是她怀胎十月从肚子里掉下来的心头肉,孩子刚刚结束呱呱坠地时的哭闹,此时正闭着眼蜷着身子在夫人怀里睡得香甜。
宅中奔走报喜的丫鬟忙作一团,夫人的贴身丫鬟取来温度刚好的上好乌鸡汤,服侍着夫人吃下,边轻声笑道:“小少爷真是和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爷回来见了定是欢喜的不得了。”美妇人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回道:“虽不知夫君几时归来,但按我与夫君之约,若孩子是男孩,则取名颜字,北家羽字辈单名一个颜。”夫人笑着望着怀里的男孩,“我的颜儿。”
按天岚祖传的规矩,孩子周岁之时,当大宴宾客,行“试儿”之礼。所谓试儿,也即在桌上放上不同的物品,代表着不同的含义,通过婴儿的选择来预测其性情与前途。若是选着文墨,那便隐有文豪之气,若是爬向金银,保不齐便是振兴家业的大富之命,可这北家却与众不同。
从这北家在这太行镇开宅立院以来,宅中的太阁里便供奉着一块淡青色的温润玉石。凡是有北家血脉的人,在周岁之时被带到灵石之前,竟会不由自主对灵石恭恭正正三叩首。之后灵石便会若有所感的在孩子左手无名指上凭空生出一同样淡青色的玉戒来。这戒指看似不起眼,其实另有神通。
每个北家人获得戒指之后,都可以以戒指为媒,唤出一样东西来,上可至北家第二代家主唤出的神器寅剑,下可至无甚大用的花花草草,北家人这一生的脉络,或多或少可以从这戒指的能力上窥见一斑。
一年时光匆匆流过,这日正是北家小少爷周岁大宴宾客之时。小北羽颜虽然只有一岁,却已可以站起来自己东跑西闹,倒是让负责他起居的丫鬟们没少担惊受怕。
待得宾客渐渐落席,北家当前家中话事人,也是当代家主弟弟北木凉,牵着小北羽颜在众宾前站定。时间恰是良辰,话事人开口道:“因家兄有要务在身不在家中,由我这不成材的愚弟暂时代行家主之职。且人常话长兄如父,家兄不在,于家我应当担起家主的担子,于我侄儿,我这叔叔更应担起父亲的责任。今日是我北家世代相传的”冠礼“之日,木凉在此感谢诸位今日能赏脸捧场,接下来还望大家安静些许,让祖石完成对这个孩子的祝福。”言罢,转身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布满精致花纹的古朴木盒,缓缓打开,淡青的祖石正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另一边,北木凉松开了爱侄的手,等着孩子自行完成仪式。这是每个北家人篆刻在血脉里生来便会的过程,不用刻意引导就可完成。
然而北羽颜却未像北家所有其他子嗣那样缓缓俯身行叩首之礼,只见孩子灵性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块玉石,思索了一下,竟是将手伸了去,像是好奇这玉石的触感一般。
北家话事人眼见北羽颜如此这般表现,心下疑虑之际,孩子的手掌已然贴合在玉石之上。这时北木凉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只见一直光亮温和的祖石猛然间发出刺眼的强光,整个厅堂都被青色光芒笼罩,人眼前所见尽是一片青茫茫的光亮,不知前方发生了何事。
玉石发出强盛光芒的同时,整块石头融化成了一团冰凉的青色液体,猛地缠在小孩子的左手无名指上,待得强光散去,那玉戒远远看来与其他北家人的淡青色玉戒没有差别,但目力极好的北家话事人却发现这枚玉戒之上暗暗刻着其他戒指都没有的神秘复杂的花纹。
强光过后,望着空荡荡的木盒,北木凉倒吸了一口凉气。
……
好不容易打了个圆场让宾客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酒席上,北木凉的整个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深吸了一口气,话事人牵着北羽颜,找准了个空当用眼神制止了所有想要离开会厅的丫鬟,又对着管家交代了几句,匆匆牵着侄子从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走出了宴会厅。小北羽颜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右手抚着左手上突然出现的戒指,凉凉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鼻子一抽一抽像是受了委屈想要放声大哭一般。
出了宴会厅,北木凉一把把侄子抱起来用巧劲打昏,快步走向东侧耳房,来不及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家主夫人此刻正坐在床边绣着一个红布兜,看到话事人未经敲门推门而入略有惊讶,又看到他怀里的小孩子左手上的戒指,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这孩子的能力过于孱弱了?还是…“话音未落,北木凉匆匆打断道:”没时间解释了,在仪式上祖石因为这个孩子一碰消失了,现在消息应该还未传到家中议事会的耳朵里,不过也瞒不了多久了。“看了一眼闻言一脸震惊的嫂嫂,话事人接着说道:”仪式是我负责的,长兄不在,责任我会一力承担,不过祖石对我北家过于重要,只怕议事会的人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按他们一贯的作风,事情一定会殃及嫂嫂和这个孩子,您趁这一点时间快带着孩子走吧!“
“不!”虽然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事情的脉络,但是夫人也已经意识到整件事情的严重性。北家虽然隐居于太行小镇,但是其实力与天岚之内只有寥寥数家家族能够比肩,其中祖石绝对是关键之一。祖石被这孩子弄消失,最轻的处理方式也是要断这孩子左手无名指想办法让祖石恢复,因为北家的祖传戒指,一旦生成,便一生都会附在左手无名指上再也不能分离。若是断指也不能恢复祖石,议事会会不会决定用上那些溶血削骨的秘法也尚未可知。“夫君不在,这孩子犯的过错理应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承担,你是现在北家的话事人,北家不可一日无主,我愿承担议事会的一切惩罚。”夫人抿了抿丹唇,不舍得看了一眼被打昏的孩子,眼神中抹过一点决然。“孩子拜托您找一个信得过的人送走,我现在就去议事会拖延一会时间。”夫人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本来想做成的红布兜现在只是一块红布巾,左下角绣着“夜姬”两个小字。把布巾送到了话事人的手里,夫人说道“这个,就当是我这个母亲给他的一点念想。让他躲去远远地地方吧,虽然这样有愧于家族,但我毕竟只是一个母亲而已。”言罢,夫人匆匆打开门走了出去,再没回头看一眼。
北木凉心知此刻不能再耽误片刻,左手拇指轻轻搭载戒指上,一面小镜子倏的出现在手里,对着自己和孩子一照,一个一模一样的话事人和小北羽颜便出现在两人身边,正是北木凉名为“镜”的戒指能力。真假两拨人先后离开了屋子,真的话事人带着孩子匆忙走去了一个只有北家当代家主兄弟二人才知道的密道,离开了北家宅院。
出了院子,身形几个起落,来到了城北一处小院子前。北木凉这次却没有推门而入,而是叩了叩门,焦急道:“铁叔!铁叔!”。没多久,大门打开,显出一个憨厚精壮的汉子来,见着来人,笑道:“二少爷,今日怎的得空来探望我这孤寡汉子了?”话事人也不答话,急声道:“大哥的孩子闯了大祸,此处已经容不下他了。铁叔你也别问,没时间细说。想来想去现在能找到让我放心托付这孩子的人也只有你了,带着这孩子一路向南,过了平壤在关西王的地界找个地方安定下来,那里北家势力薄弱。”北木凉把孩子塞到壮汉的怀里,将红布巾系在孩子的左臂上,想了想,又从怀里取出一只黑手套塞给汉子:“待孩子大些了,把这手套戴在他左手上,无论如何不能取下,可以压制戒指外溢的能量。”顿了顿,接着说道:“此行凶险,事出紧急,我也唯有祝愿。若您真能保这孩子万全,我替我父亲,同意将北氏赐姓于您。快走吧,一路小心不要回头,切记切记!”
听到“赐姓于您”几个字,汉子铁塔一样的身子为之一振,眼里竟然是嗪上了些泪花。被叫做铁叔的男人没再说话,抱着孩子转身回到院子里,一会两人一马冲出院门,朝着城门方向奔去,一骑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