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楚天眉头一皱，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这人。
“学长，他俩是咱们学校的国防生，”，那年轻女孩轻声说，一脸担心的看着楚天胳膊上的伤口。
楚天这才有空仔细看了看这女孩，发现这是自己以前在学生会的时候带过的干事，只是现在瘦了不少，又蓬头垢面，让楚天一时没有认出来。
……如果都是同一个学校的话，也许是什么活动中见过吧……虽然楚天对吴昊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既然是同一个学校的，总比陌生人感觉要好些。
“你这一斧头是什么意思？”，楚天轻微抬了下右手，还是感觉疼得要死。
“以为你是丧尸”，吴昊话也不多说，倚着门点了根烟，表情相当坦然。
“学长，我们之前在楼下打过暗号，你可能没听见”，王珂向楚天解释道。
“什么暗号？”，楚天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这附近十几条街的幸存者差不多都知道，看不到对方的情况下会啧啧两声，意思是这里有人了，有些人还会装成丧尸的样子，也可以防止被误伤”，王珂边说边扯了扯楚天的胳膊，倒是一点也不因为楚天穿着的清凉装感到尴尬。
……啧啧两声……虽然这种暗号的方式让楚天嗤之以鼻，但是暗号这种思路还是挺好的，至少可以减少一些冲突和误伤。
“装成丧尸有用吗？”，楚天很快被王珂后半句吸引住了。
只攻击人类而不攻击同类？那伪装成丧尸岂不是最简单的生存方式？丧尸不攻击我是因为我像丧尸吗？
楚天下意识的摸摸脸，完全没有丧尸那种瘦到只剩骨头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胡子长了很多，楚天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刚刚刮过才对。
“距离远一点还有用，但是距离近了也不行”，王珂从自己书包里拿出瓶水，给楚天冲了冲胳膊。
嘶……楚天的伤口被这凉水一冲，还是疼的让他吸了口气。
“现在外头是什么情况？”，楚天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莫名其妙的丧尸，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三人中领头的明显是吴昊，但他偏偏一点回答的意思都没有，就是背靠着门静静地打量着楚天，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这傻逼大吼大叫把僵尸都引来了，还能是什么情况？！”，刘冲听得忍不住，冲着楚天大喷口水。看见吴昊在看着自己，这才嘟哝两句闭了嘴。
“没事儿，学长，你不用理他”，王珂解下自己的腰带，在楚天胳膊上缠了两圈系了起来。
“本来也没什么意思了，能再见到个认识的活人也挺好的”，王珂说的平平淡淡，脏兮兮的脸上仍然能看到灰尘之下白皙的皮肤，“我不会包扎，不知道这样捆住能不能让它自己止血。”
“不是这意思……我是问外头这些丧尸还是僵尸的东西是怎么回事”，楚天看到王珂面对这困境如此淡然，隐隐觉得事情可能和他想的不一样。门外丧尸鬼哭狼嚎，撞得门一直咚咚响，这两个男的也许心里素质高也就算了，但一个女孩竟然表现的如此平淡。
“就是一两个月前一夜个晚上，很多人突然发疯一样攻击周围的人，学校人太密集当晚就沦陷了……”，王珂又用力拉了两下皮带让它勒得更禁，“外界舆论报道一直说是恐怖活动、邪教之类的，政府派了部队镇压，所以又稳定了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发现哪怕被咬到、抓到一点点都会死，死去的人还会爬起来，攻击活人，很多人才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对。再后来部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撤走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楚天有些恍惚……一两个月前……一两个月前……
……我究竟昏迷了多久……
“那今天是几月几号？”
“我也不知道今天具体是几号，大概是十一月中旬吧”，王珂看楚天表情一僵，还以为自己弄疼了楚天，连忙又松了松皮带。
十一月中旬……
楚天突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白小让的手术时间是九月十四号，自己从拿手术台起来，只以为下楼来就能看到白小让的笑颜，却不知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
自己昏迷之后这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院长、刘医生跑了吗？小让手术了吗，她还活着吗？为什么自己能一脚踹开被铁链锁住的大门，为什么丧尸对自己无动于衷……我……还活着吗？
楚天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胳膊，之前赤红的鲜血变成暗红色，伤口深处还慢慢往外渗着血，那种持续不断的疼痛提醒这楚天，他没有死，这也不是梦。
王珂仔细打量了一下楚天，大概也注意到了他现在落魄的样子，问道，“学长，你是在这里被困了很久了吗？”
楚天茫然地走了两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学长？”，王珂关切地看着楚天。
“没事，小珂”，楚天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一时之间各种想法充斥心头，有些难以接受。
“好了，叙完旧了，我们该走了”，吴昊把烟屁股往地下一扔用脚踩了两下。
这种地方还能逃出生天？楚天觉得这吴昊也有些可笑，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丧尸，窗户上有手指粗的护栏不说，外面还有几只游荡的丧尸，说不定还不如等着门外的丧尸散去的好。
“别告诉我，你准备撬开这窗外的护栏”，刘冲明显也觉得这想法简直是疯了，“草，这院子里僵尸不少，撬两下都给引过来，老子可管不了你们两个死活。”
吴昊淡淡地瞥了刘冲一眼，“你不用紧张，管好你自己就行。”
“谁他妈紧张了！”，刘冲看着窗外又自己嘀嘀咕咕骂了几句。
“王珂，你看看桌子里、床底下有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吴昊说道。
“好”，王珂虽然看起来也不怎么相信吴昊有办法出去，但还是点点头，把身后的双肩包揽在胸前，开始翻抽屉。
“楚天，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吴昊倚着门，冲楚天冷冷说道。
“你身上血腥味太重，我们会被你拖累死。所以，要么，你拿起斧子，顶住这扇门，等我们从窗户出去之后数六十下，之后随便你去哪；要么我用这斧子砍断你的腿，把你留在这”
说着吴昊把斧头往楚天脚下一扔，“自己选吧”。
“吴昊！”，王珂把包往地上一扔，楚天都还没说话，她却先对吴昊怒目而视。
吴昊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楚天。
楚天一听，也没想到这人还能这么不要脸，即使自己受伤有血腥味，这也是他造成的，竟然理直气壮地要自己留下断后？
楚天嗤笑两声，捡起斧子，掂了掂手感还不错，这把红色的消防斧上沾了不少黑红色粘稠的血，“你就这么确定，你能砍断我的腿？”
吴昊还是一句话不说，静静地看着楚天，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吴昊！你不要太过分，这是以前的同学！”，王珂向楚天靠近了两步，站在吴昊对面愤怒地说道。
“那又如何？”，吴昊看都不看王珂一眼，就待楚天作出选择。
“王珂，回来！吴昊说得对”，刘冲皱着眉头朝王珂伸了下手，“他会害死我们的”
王珂回头看着刘冲不屑一笑，“不就是个死，看你那个怂样，反正早晚都要死”
刘冲脸色尴尬却没反驳什么，叹了口气往墙角地上一坐，不再说话。
楚天看着吴昊，又看了看刘冲，觉得这些人有些可笑，怎么出去还不知道呢，现在就内斗起来，人真是比丧尸可怕多了。
其实吴昊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而且就算让楚天走，楚天也不会走，楚天还是要在医院里找一找白小让，哪怕变成了丧尸，楚天也要见到她。只是这吴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吃定了自己，让楚天相当不爽。
楚天看着王珂站在自己身前，却有些不忍心。她本来的长发现在变成了参差不齐的短发，多半也是自己随便剪的，修身牛仔裤穿着裤腿竟然还显得空荡荡，这段时间想来过的不怎么样，然而就算是这样，她还是站在了自己身前，即使这样有可能害死她。
“小珂”，楚天拍了拍王珂肩膀，“我觉得吴昊说的有道理，你跟他们走吧，我回头去找你。”
王珂本来冲着吴昊发火满脸愤怒，一听楚天这话，心头一酸，“学长，你可能是我认识的最后一个活人了，反正早晚都会死……根本没人能救得了我们了。”
“真的没救了？”楚天心里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的，也许只是几个城市、几个省出现了丧尸，也许还有解决方法，也许还有人，也许还有政府、部队……
“嗯”，吴昊看王珂低头不语，便替她回答了。
“没事，小珂”，楚天低头看着王珂，“我会去找你的，我还有些事想问你，我不会死的。”
楚天又指了指吴昊，“等我找到你们，我还要把这家伙的手剁下来。”
“我等着”，吴昊竟然微微露出点笑意，这还是这么半天楚天第一次见他笑。
王珂没再说什么，抱了抱楚天，几点眼泪流下，在脸上一条清痕，在她看来这一别便是永别了。
……眼泪已经这么不值钱了吗……楚天心中莫名一痛。
“楚天，你要是没死，那就尽快离开城市，城市人口太密集，丧尸太多”，吴昊对楚天说，“最近我们清理了学校北门对面的一家酒店，你能在那找到我们。”
“你们有多少人？”楚天一听，清理酒店应该不是几个人能完成的工作。
“我们这边主要是国防生，加上一些后来加入的同学，有28人”，吴昊招手示意楚天过来顶着门，“你路上如果能找到药物、食物，就多带一些来。”
楚天眼睛一亮，后半句根本没听进去，如果白小让活下来的话，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和这些幸存者呆在一起，而且相对其他幸存者队伍而言，楚天觉得还是学生群体更让人放心一些。
“小珂，你知不知道白小让在不在学校？”楚天问王珂，但他心里明白王珂十有八九也不清楚。
果然王珂摇摇头，“我这段时间没见过学姐，不过学校那边有好几伙人，也许跟着别的队伍也说不定”
楚天心有所思，走到门旁边，用肩膀顶住门，心里还在想，等自己搜完了医院就去学校看看。
吴昊看楚天过来了，若无其事地离开了门。
“砰”“砰”
门上合页直接被外面的力量顶碎，螺丝掉在地上。
“我草！”，楚天差点被门外的巨力推倒。门外这不知道多少丧尸往门里挤，简直是千钧之力。
“草！”，楚天刚才看吴昊轻描淡写地倚着门抽烟，还以为有多轻松。所以一直没明白吴昊为什么非要自己过来顶着门才肯走。
现在整个门都被外面的丧尸给顶了下来，等于是楚天就举着门板推着外面的丧尸。
“快点撬！”，楚天回头看到吴昊慢条斯理地打开窗户，还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楚天，心里一阵恼火。
“吴昊！快撬啊！”刘冲从自己斜肩包里掏出根撬棍，推了吴昊一把，吴昊一动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天，一夜之间灾难降临，有的人变成了丧尸，而有的人活了下来”，吴昊看着楚天不紧不慢地说道。
“草，你还装什么逼啊”，楚天顶着门，门后不断有丧尸探头伸手进来。
楚天又把一个半个身子挤进了屋子的丧尸按了回去，回头看吴昊，他还在那看自己。
“而我认为能活下来的人，都是有理由的”，吴昊淡淡地说，说罢回头单手抓住护栏的钢筋往旁边慢慢扯开！
“吱——嘎——”，这是极为平均地扯开，并不是那种用力地爆发，而是慢慢地匀速地扯开，就仿佛拉开窗帘一样轻松。网状护栏中间几根钢筋直接被扯断，旁边的钢筋也都严重变形，外面仿佛还能听到外面墙体裂开的声音。
……我草……这TM还是人吗？……
楚天之前就发现了吴昊似乎力量速度都很惊人，但也仅仅停留在惊人这个层面上，但是现在表现出来的就完全不是人了。
同时楚天还发现不止自己被震惊到了，那刘冲明显之前也没见过，此时目瞪口呆，连举着撬棍的手都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而王珂则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天迅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联想到之前自己一脚踹开手术室的门……
……活下来的人，都是有理由的吗……
“楚天，别在城市里呆太久，丧尸只会越来越多，杀不完的，先去学校那边”，吴昊对楚天说，说着率先从窗户爬了出去，徒手打爆了一只走过来的丧尸的脑袋。
“你这是什么鬼，吴昊？”，刘冲一边往外爬一边问道。
“回去再说”，吴昊伸手拉了他一把。
“学长！”，王珂叫了楚天一声，悄悄指了指地上之前她扔下的书包，眨了眨眼。
那书包鼓鼓的明显里面有东西，楚天一下就明白了，多半是留了些东西给自己，于是冲王珂笑道，“我会还给你的。”
门板突然“咔”“咔”两声，竟然从楚天肩膀顶着的地方直接裂成两半，两边好几个丧尸从两边摔进屋内，后面的丧尸一拥而入。
楚天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拦住两边的丧尸，“快走！”
王珂整个人在原地愣住几秒，下一刻竟然想要冲向楚天。
“你过去也是死”，吴昊说道，在外头一探身便抱住了王珂的腰往外拉。
这些丧尸看到活人之后实在是太过疯狂，挣扎着往前进，推着楚天一步一步后退。丧尸的嘴里、伤口里不断流出的各种粘液，落在楚天身上，流到地上。
……真的对我没有兴趣吗？……
楚天张开双臂拦住丧尸只是单纯的条件反射，他并没有仔细想过自己会不会死。在张开双臂迎上丧尸的那一瞬间，楚天确实心慌了，害怕被活活咬死的痛苦，害怕再也见不到小让，更害怕小让自己一个人在这乱世之中存活。
可是那些丧尸嘴巴张合的咔咔声近在耳旁，却没有任何一只丧尸扭头咬楚天一口，全部渴望地冲着窗户那吴昊三人嘶吼，即使楚天近在咫尺，也视而不见。
仅仅是这一瞬间，楚天却已了然……看来，这些丧尸是真的对我没有兴趣……
下一刻楚天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门口十几、二十只丧尸涌进来，前面的几只丧尸摔倒在楚天身上，后面的丧尸又从前面的丧尸身上爬着想要过去，几乎一瞬间楚天便被丧尸淹没。
“学长！！！”王珂挣扎了两下，毕竟从她看来，楚天是张开双臂拦住了丧尸让自己离开，然后被淹没在丧尸之中。
楚天被压在最下面，闻到丧尸身上那股会黏住呼吸道一般油腻的尸臭，感受到不断流在身上的血和黄脓，差点吐了出来。
……我大概会是银河系里第一个被丧尸压死的人吧……楚天如是想到。
楚天闭着眼睛，身上虽有千斤之重，心中却如释重负，楚天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学长！！！”，王珂流着泪被吴昊从窗户拉了出去。
在这个世道，眼泪早已一文不值。
“小珂——”，楚天想告诉王珂自己没事，奈何丧尸嘶吼挣扎的声音，完全盖住了楚天的声音。
“学长……”
“走吧……他……死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