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殿上,皇后神色淡然,抿着丹唇,一袭华贵雍容的宫装垂曳于地。柳眉一竖:“这是夙淮做的?”夙宁含泪,道:“就是她,母后,她勾搭闻人琉璃。”皇后拨弄着指甲,轻声道:“那是她的本事。”夙宁脸色一白,然后突然不好看。
“你是皇室,用这样的手段不如来直接点。”皇后冷冷的道:“我希望今日之事不要发生第二遍,夙宁,我纵容你的任何举动,但是,我有底线。你若是毁了皇室的颜面,砸了我佟家的门楣。你即使是我亲女儿,我也不会放过你。”
夙宁跪下道:“母后息怒,儿臣知错!但是,母后也明白儿臣的心性!定是有人从中做手脚啊!”
皇后沉静下来,轻轻道:“你就算有人做手脚,你也要有接下来的这个本事!”
夙宁冷汗涔涔,表面是冷静稳定道:“儿臣明白。”皇后终是眉目一松,柔声道:“起身吧,坐下歇歇。”她知道夙宁做事向来稳定,这事当众出了糗事肯定是有人从中作祟。
她目光一凛,冷静道:“若真有人陷害你,也是对皇室不敬!既然这样,你也要好好地教她”
夙宁听罢,裁剪得当的柳眉蹙紧,眼底浓浓的恨意。
“儿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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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流动,辗转之间,树叶沙沙掉落,夙淮站在那,突然敞开了双臂。邪君突然一怔,松手,他宽大身躯撞在了她的臂膀间,她闷哼一声,低低地说:“你真重。”指尖蓦然飘过一滴亮光,浸润进了金丝绣红袍。
他眉目一松,轻叹:“小家伙动手了?”
夙淮挑眉道:“呵?有什么比你的宁儿在意?”然后她很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硬,然后突然笑出声。那缠绕在耳蜗的声音妖媚清晰:“你不知道,这是一个禁忌吗?”
“我当这是什么?”她反问:“什么女人可以成为衣服,轮着换?我可不是她的赝品。”他嘴角笑意僵住,轻蔑道:“我想,你错怪了,她没有你这样消瘦得跟枯草似的身材。”
夙淮:“……你妈贵姓?”
邪君一怔,然后突然笑了,然后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姿势,倒是有趣呢……”
夙淮又愣住,然后,感受到了邪君一下子松开怀抱,直接往后推。她明显的感受到了一股冷沉香味嗅入鼻腔。“恩……惹了一味子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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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这几天我去浪了,我真的错了。所以,我补了一个短篇的文。请一定要认真仔细的看,因为,我是细节帝!其实,他们互不相爱,只是当时已惘然而已~
我叫红绣,京城锦绣坊的老板娘,十岁时双亲双双离去,在这绣坊活了五年,邻居街坊算是好心,光顾生意。
独留我守了这绣坊。这五年沧桑,世事变化,狼烟烽火。在我眼波间波澜不惊的掠过,我无事可做时候,就常常坐在后院子里,抱着不知是哪儿来的狐狸。它也就在月色弥漫的时候来,我也就看半个时辰。看什么,大约记不清了,可能在看狐狸,也可能在发呆想着以后。
我撒手了,那只狐狸也跑了。
五年来, 月光常常,那狐狸和我也依偎在这温柔的华光里。
它是我在此生点缀的一缕生命,它淡淡的看着我,柔软的毛发蹭到我的指尖。它猩红的舌尖舔了舔我的手心,眯了眯狐狸眼。安顺的,无言的,陪伴着我。我心念一动,那只狐狸似是能懂我的寂苦,蹭了蹭我的手臂。
它是自由的,豢养它,只能让它三月粼水的眸子黯淡开来,或许还会在挣扎中染上血腥的味道。
有一次算完账疲惫了,我倚在摇椅上搂着那狐狸,昏昏沉沉的睡下去。迷迷糊糊中,有谁为我盖上了狐裘,那冰凉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在眉心轻点一吻。
我想,会不会是那只狐狸。但它在那一天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来过。我等着,等到灰白了头发,我想我也要把它等到。
而京城里突然闹起来了,每晚都有血淋淋 ,听闻是一只狐妖。有时我会忍不住想,那只狐妖是不是五年来常伴在我身边的那只狐狸?
街坊们都受灾了,王大娘过来挑锦缎的时候恰巧瞥到了我放在椅子上的狐裘,然后就惊叫了声:“红绣你怎么会有这狐狸裘?你……你赶紧藏好了,这毛要不得要不得啊!这几天李家女儿死了,身上就披着这么一件狐裘啊……”她七零八碎的说了很多。我拿握着那残有余温的狐裘,想了很久,还是放进了库房里,但又舍不得的,披在院子里的摇椅上。
我便在月光皎皎下,坐着等它,没能等到,我还是熬不过困意。朦胧中,那冰凉的手让我反条件的伸手拿握住。睁眼一看,是那只狐妖么?如传闻一样,精致美丽,如易碎的玉瓷,绝代妖媚。他眼波,如以前一样,有三月粼水,清澈透明。
它今天,是来……
要我的命吗?
“你不要害怕。”他清亮婉转的话音从他嫣红的唇吐出,我愣怔着,眼眶突然红了。一想到死,我就心碎,因为,我死在了他的手里。又突然有些安慰。
折磨了,缱绻了,爱过了,也该走了。
他身着白袍样子真好看,我也不知沾了多少血。
我说:“我死了你把那件沾血的狐裘盖在我身上罢?”他卷长的眼睫垂下,问:“你为什么这么说。”我说:“没能为你做一件漂亮的绣衣,我便只能拿着狐裘死了,不然,你身上的衣服也可以。”
他突然笑了,凑近了猝不及防的覆盖住了唇,我愕然的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底满是笑意和惬意。他身态修长,姿容妩媚。我一句话都讲不出了,脸颊飘上两抹胭脂似的嫣红。我只迷迷糊糊的听到他娇媚清亮的声线缓缓靠近:“我不杀你,你给我做一件绣衣,再逢圆月夜之时,红绣要把它给我。”我又迷迷糊糊的答应了。
自此以后,日升开绣坊,日落躲在房里,透着窗,靠着安稳的灯火。针线来回飞快的穿梭,月色摄入那件衣裳,银白晶莹。我只想再快点再好点,他要穿着,穿着红绣绣的衣服。突然火扑朔了一下,一抹鲜血绽开在衣服上,点点红梅。
我看了看烛火,又换了一支蜡。又看看衣裳上的血迹,似是鲜艳的娇花。他会喜欢的……
几个月下去,我累倒了,五年来一个人支撑着,而这几日日日夜夜不眠、我大病一场。
王大娘得知这消息,就说漏嘴,那狐裘害人的货。街坊们一着急就闯进来,四处搜罗着,看见那狐裘,便扔进火盆里。
我挣扎着,王大娘按住我道:“那害人的东西!你别被害了!”我哭喊着,叫他们别烧,也祈祷着那狐妖过来把狐裘拿回去也好啊。或许,这是上天给我贪婪的惩罚。我用力一挣,手指颤颤的从火堆里扑灭了,却只拿到了易碎的焦片。
邻居们看我是中了魔障,便一个一个叹息的离去。王大娘气忿忿道:“多好的一个女孩子,根苗好,却被这狐妖害咯!”媒婆道:“萧公子也算青年英俊,看上她,她也拒了。那狐狸被我逮着了,我必要扒了它皮。”“扒了皮?不得了……红绣这孩子福薄命苦啊……”
手烧伤了,差点废了,嗓子也哭哑了。而我再也没有力气了,却盼望着那狐妖快些来,又怕他快些来,看到了那狐裘。
他会不会生气?
他可能真的生气了吧?我的手算是半残,颤颤巍巍的捏上绣针,半个时辰就没法抬起。这对一个绣娘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的手,一下子废了一半,会悲哀会生气,再也无法好好活了吧。
而我等着,哪怕直至最后,我针头来回穿梭只有寥寥几下。绣坊的门开着,只为等一个人。我不知道他的他名字,但我记得他的模样。他是我的小狐狸……或许这段孽缘早应该了却,但是,我更怕,就此隔了千山万水。
绣坊还开着,王大娘过来挑绣衣说说:“孩子,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四年了,一个人撑了那么久……”“我在等一个人。”“等谁?”“他可能明天来。”可是,很多个明天过去了,王大娘也老了,寿终正寝。
我才知道,明天永无止境,但是,我就想见见他。可在葬礼中,悲凉的墓碑就伫立在土地上,深埋了喧闹。我更怕我苍老的容颜,我努力活着,竟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
妖能活几千几万岁,而人只能活几十岁,无法跨过去的横沟,紧紧束缚住我们的命运。
他说圆月之夜会来,我便等千万个月夜。我一直想着,那五年我是何其的有幸,又是何其的不幸。
我想着,他就来了。几十年的年岁过去,他仍旧风华绝艳,姿容未变。而我已经枯老几十岁,已经是没有多少气力支撑下去了。我想,他一定会嫌弃罢?他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拉住我手放在脸颊上,蹙眉说:“你怎么那么傻?为了一件狐裘……烧了便烧了,你的手……”
我说:“你走吧,那衣服在身旁,拿了便走吧。”他愣了一会,“你要赶我走?”转而轻笑了,然后嚣狂的笑起来,捏住我消瘦的肩膀。问:“你居然要赶我走。”我凝视着他,嘴嗡动着,说不出欢喜悲怒。
狐裘,烧了便烧了……
那狐裘,是我能记得的衣物。我这一生为人做了很多绣衣,还有那红艳的嫁衣,姑娘们披着一个个喜庆的出嫁了,鞭炮燃灼着,铺了一地红尘,我时而持着伞走到河桥。那惊鸿颜色似是三月粼水染上了嫣红。
而我,唯独没给自己留一件。所以那狐裘,似是陪了我很多年华。而他说烧了便烧了,突然间,我说的爱,竟是这般不值得。我曾经想着为自己做一件,曾妄想在他三月粼水的墨眸有这样惊鸿颜色……已经被岁月打磨 的指尖有细细密密的针眼和茧子,他的手紧紧攥住突然有些无力。
他说:“为了赶快成为人与你相随一生,吞噬人的精血修炼。你竟然……逼我走?”接着他冷笑道:“罢了,是我一厢情愿,我爱你啊,红绣。”我突然激动起来,哑叫着,撕叫着。眼泪流出来,攥紧了他的手不肯松开,冰凉,他面无表情的一点一点轻松的松开,走向门口,不曾回头。
我情急之下口中一口淤血吐出,他脚步一顿,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那是一抹鲜艳的心头血,我恍恍惚惚的,想着,手已经麻木了。身体渐渐冰冷,凄寒的北风呼啸着,如同他的手一样,如此冰冷的送我离开人世。
狐妖,狐妖……我哑叫着,你不要走……迷迷糊糊,那脚步声一步步踏来,他把我软瘫的身子扶起拢入怀里,下巴靠在我灰白的发丝说:“红绣,早知如此,我还是做那只狐狸。此生你……等得太久了……你安心睡,下一世,我陪你一起好不好,我会变成人,一个潇洒少年……会持伞陪你走那河桥”
我使劲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既然是孽缘……断了那是月老的事。你不要做傻事……你要好好的……他眼圈红了说:“红绣……你又何苦为我想那么多,你为所有人都想了很多,你却从不为自己想多少……下一世……下一世……”我迷迷糊糊的听着他说下一世,叹息着,似是最后一缕决绝,和不甘……都统统干干净净的流失掉了。
心里那一根弦,在我闭目时“铮!”的断裂。
我十岁的时候一个人,死去也是一个人。多了些记忆,拿碗孟婆喝得干净,除了那绣衣,我便没有什么留下的东西。我捧着那血淋漓的心,便离开了。
闭目那一刻,晶莹冰凉的泪珠打在我脸颊上。他是不是看到了那衣服了?没来得及问他好不好看……那泪珠……谁流的?是他的,还是我的呢?
我始终惶恐这段感情,始终为它痴痴相待。孟婆给我一碗汤说:“再想想你最幸福的时候……”
我又突然忆起它蜷缩在我怀里,我抱着它,正是月光常常,娇花照水,三月粼粼,十里春风。那时正是依偎着彼此的温暖。那只小狐狸,保持着它最初的爱恋……
我想,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