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姐儿闻言只能遗憾的回头和磬宁告别,又仔仔细细把自己昨天堆的雪人在哪儿告诉了磬宁,还叮嘱不许动她的雪人,在得到磬宁的再三保证才和金翠离去。
“娘,什么事呀?”
宝姐儿一进门就问道。这也不怪宝姐儿着急,向来大家就把宝姐儿当成小孩子,这还是第一次郑氏以这么严肃的口吻和她说话,所以宝姐儿不觉有点恐慌,然而在恐慌之中似乎还带有一点点兴奋?
“你先坐下来再说。”
程氏让银翠给宝姐儿端上来一盏姜汤来。
宝姐儿老老实实坐下苦着脸将姜汤全都咽了下去。
“怎么了娘?您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宝姐儿摇着程氏的手说道。
“明珠家今天上午被抄家了。”
宝姐儿闻言脸顿时刷得一下白了下去,心中如同千万面小鼓在敲打,周遭一切的声音都似乎离了自己很远,只听见咚咚心跳声。
“什么?!不可能!”宝姐儿喊道。
“月初明珠还邀请我去她家赏花呢,怎么会这样。”
程氏拍拍宝姐儿的手,示意她冷静一下。
“是你父亲命人递回来的消息。具体细节还不大清楚,只是说和去年修建官渠的事有关,一切都还的等你父亲回来再说。”
程氏见宝姐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顿了顿又说道:
“现下刚刚出事,一切都还不明朗,你现在啥也做不了,不妨先坐下来静一静。昨天你不是答应多做一会刺绣吗?今天有事,你现在就只做半个时辰的吧。”
宝姐儿闻言深吸一口气,也知道自己现在着急也没有用,自己昨天答应母亲今天多做一个时辰的刺绣,现在母亲体谅自己已经减少了半个时辰,自己是再不能推脱的了,于是就依言拿出了上午做剩下的荷包。
程氏看见宝姐儿现在如此能够沉的住气,这才放下心来隐隐露出了笑容。
宝姐儿口中的这位明珠小姐全名叫做沈明珠,为户部尚书的女儿,比宝姐儿大四五岁,两人同为京中贵女又从小长大,虽然年纪有点相差,然而沈明珠却是宝姐儿的手帕交中关系最好的,平常明珠、宝姐儿以及磬宁三人经常在一起玩耍。
因为记挂明珠的事,下午练完字以后宝姐儿就早早来到程氏这几等候父亲回来。然而素来清闲的郑海今天却是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
一见郑海,宝姐儿就呼地站了起来,但是看见郑海一脸疲惫,宝姐儿又只能按耐下心中的焦急。
等郑海梳洗出来以后,宝姐儿连忙给斟了一杯茶。待郑海喝了口茶缓了两口气以后,宝姐儿才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爹,听说明珠家被抄家了?”
郑海见宝姐儿能等到现在才问,不由惊奇地多看了宝姐儿两眼。
素来宝姐儿洋溢着笑意的小脸此时绷地紧紧地,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郑海心中一滞,知道宝姐儿现在心中焦急,也不绕圈子直接开口道:
“嗯,确有此事。今天早晨皇帝亲自下的命令,是锦衣卫佥事亲自督办的。”
宝姐儿闻言眼睛瞬间暗淡了起来。
锦衣卫,每逢夜中有小孩啼哭不休,大人的头号法子便是一声再哭小心被锦衣卫抓走的低声呵斥。自小就住在京中的宝姐儿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明珠的父亲因为什么被关押?”程氏出声问道。
“贪墨,沈石被弹劾去年私吞修建官渠白银数万两,此乃证据确凿,至于还有没有其他,还要待清点出来沈石的家财才能确定。”
“贪墨万两!”
宝姐儿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良久不能作声。过了好长一会,宝姐儿才略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今日抄家的那个佥事可是那个叫张谦的?”
宝姐儿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名字。无怪宝姐儿小小年纪又久居深宅依然能知道这么个人。实在是此人名声委实太响,前段时间她们在安伯侯的花宴上还提到过此人,此人容貌俊美,虽然据说十分阴狠,但是小姑娘爱美,这性格的乖张在她们眼中也就变成了男子汉特有的气概,因此京中很是有一批张谦的拥护者。
“正是此人。”郑海虽然对宝姐儿能知道张谦的名字感到惊讶,却也没有多言,只是点点头。
宝姐儿顿时坐不住了,张谦作为京中的风云人物,既然有人支持那么自然就有人反对,拜自己一帮好姐妹所赐,小到其三岁时曾偷偷将尿湿的床单藏起来诬陷是自己的乳兄所为,大到其如何如何在皇帝出巡遇匪后抓贼,宝姐儿对此人的旧事可谓知之甚详。
自己的五姐磬宁就属于反对张谦的那一派,平日里没少说此人的劣迹。什么据说此人武功非常,手起刀落,砍起人来竟然如切菜瓜一般容易啦,据说此人审问犯人时生剥人皮,罪犯在她手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啦,诸如此类总能在磬宁与人论战时提起。宝姐儿虽然处于中立,表示不厌恶此人,但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只知道见到这人能避是要远远避开的。
“听闻比人阴狠残暴,明珠她们在狱中有事?”明珠不由的更是担心了。
郑海闻言不由一乐,但见宝姐儿着实忐忑于是安慰道:
“你听谁说的,我曾见过张谦,此人虽然比较凶悍些,却并非嗜杀之人,而且这人出生世家,身上自然带有一点世家子弟的风范,明珠她们在张谦手里却是比在其他人手里要好的多。”
宝姐儿将信将疑,却也只能点点头。
她转头望向程氏犹豫道:“娘,我能不能去看看明珠。”
程氏却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抬头望向了郑海,郑海看了看程氏道:“我们家倒是不用担心因此受到牵连,但是因为明珠他们现在收在北镇府司,要想探监应该不容易。”
宝姐儿闻言不免有些失望,这时却是程氏直言道。
“虽不能探望明珠但我们还是能够打点一番的,佐不过银子的事情,娘和你爹自会想办法,必使得她们这段时间在狱中平安度过。你要是实在想见明珠,倒是最后待案件处置下来还可以再见一面。但是明珠的父亲我们却是不能帮的,毕竟他是罪有应得。”
宝姐儿听闻知道这已经是父母能做的极限了,于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次日一大早,宝姐儿又去了庄姑姑那里,把昨日做好的荷包交了上去。
这一下,就是素日端庄的庄姑姑都差点从高椅上跌了下来,磬宁见状也如吞了整个的鹅卵张大了嘴,呆呆地望着宝姐儿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毕竟是淫浸宫中多年的人物,很快庄姑姑就拾起了掉在地下的下巴,说到:“不错,虽然技艺还差点速度却提高很多,以后还要继续努力。”
然而平日里活泼的宝姐儿今日却如同九月打霜后墙藤上的绿瓜,闻言只是点点头就蔫儿地坐回了位置。
庄姑姑只道观音菩萨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苦楚,让宝姐儿突然开窍了,只差没感激地当头跪地狠狠磕几个响头,于是待宝姐儿她们几个也比往日和煦很多。
放学以后,磬宁再次伸出长指夹住了宝姐儿的衣裳,这次却是半天没有言语,最后坑坑嗤嗤半晌才道,
“宝姐儿,你娘骂你了?你这是不和我一起了嘛?”
宝姐儿闻言诧异,思索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平日里自己和磬宁总是完不成庄姑姑在课堂上交代的功课,今天上午自己心中有事不想多动,居然破天荒提前做完了,所以最后放学的时候就剩下磬宁的帕子还没有完成,磬宁自然感受到了危机。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喜欢绣帕子!”宝姐儿向磬宁保证道。
“那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说到这个宝姐儿闷闷的说:“你不知道嘛?昨天明珠家里被抄了。”
“什么?”
馨宁闻言一声惊叫。
“你娘昨天没有和你说?”
宝姐儿不由诧异地望着馨宁,因着宝姐儿的缘故,馨宁也和明珠颇为相熟,平曰里也常在一块玩耍。
“我知道的话今天怎么可能还这样若无其事。”馨宁不由气结。
“那可怎么办?”磬宁跺跺脚,紧接着说:“不行,我要问问找娘。”说着匆勿向家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