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雪趁彭逸轩醉酒,盗走了断龙锏,但并非想将断龙锏据为己有,而是要彭逸轩刺杀严氏父子,以报杀父之仇,彭逸轩毕竟初入江湖,并不知此事深浅,暂且应下,兵将杨飞雪带回,欲与直隶四杰一同商议。翟俊鹏在彭逸轩房中等待,谁料此时雷威来探望,真个是怕什么来什么!
张宝亮小声道:“大哥,怎么办?”翟俊鹏道:“你切莫说话,全凭我安排!”接着开门抱拳道:“雷大人早,翟俊鹏携四弟张宝亮见过雷大人。”雷威煞是错愕,心想自己不会走错门呐,为何开门的是翟俊鹏呢?
翟俊鹏笑道:“雷大人,我们兄弟一早来看望彭少侠,不料彭少侠不在屋内,想必是练功去了,故而我安排三弟去准备早饭,叫我二弟去寻彭少侠回来,我们在这等待,不想雷大人也来看望彭少侠,要不雷大人也等会,等我三弟回来我们一起吃早饭?”
雷威道:“哦,原来如此!雷某就不等了,我还要回去探望徐阁老,麻烦翟大侠告知彭少侠,雷某来过。”翟俊鹏抱拳道:“雷大人请便,翟俊鹏恭送雷大人,雷大人慢走啊!”
雷威走后,张宝亮道:“大哥,刚才我心都揪到一块了,你还留他吃早饭,万一他真留下等怎么办啊?”翟俊鹏笑道:“虽然我已答应帮雷威,但毕竟我和你二哥江湖阅历颇深,你三哥又曾经做过官,他并不太信任我们。这一早就来寻彭兄弟,想必还要找他说刺杀之事,我们在这,不是碍事吗,所以我就跟他客气客气,料定他不会留下。”
张宝亮暗自琢磨,江湖果然凶险,跟了大哥这么久,竟看不出他城府如此之深。翟俊鹏看出了张宝亮的心思,道:“四弟,你秉性过于耿直,这世间有太多事无法分辨对错,只有对谁有利,对谁有弊。为兄不求你能圆滑世故,你只要记住为兄绝不会害你。为兄做的所有事,都是在不违背道义的基础上,尽量维护我们兄弟四人和彭兄弟的利益,明白吗?”张宝亮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说话间,崔邵阳从窗口跳进来,翟俊鹏忙问:“三弟,办妥了吗?”崔邵阳从身后拿过一长黑布袋,打开口,从里面抽出一根铁条道:“大哥你看,这铁条长短粗细都和断龙锏相仿,放在布袋之内沉甸甸的,应该能瞒过去。还有,这两样东西我是分别从两条街上买的,没在人前放在一起,不会引人怀疑!”翟俊鹏道:“三弟办事果然细致。”
不久王远山也从窗口跳入,还不容翟俊鹏开口,便道:“大哥,彭兄弟马上就到,他还带着个女子,看样子那女子知道断龙锏的下落,我看没什么危险,就先回来了。”翟俊鹏点点头。
片刻后,彭逸轩扶杨飞雪从窗口跳入。见直隶四杰在屋内,杨飞雪紧皱眉头,拿出小弩,指向四人。也不知道对准谁。彭逸轩道:“杨姑娘不必紧张,我这四位兄长不会难为你的。”杨飞雪这才放下弩机。
彭逸轩道:“翟大哥,这位姑娘是杨仲芳之女杨飞雪,方才她说是她盗取了断龙锏。要我答应她一个要求,还以命相托,情急之下,我便答应她了。”崔邵阳道:“姑娘是武选司员外郎杨大人之女?”杨飞雪点头。崔邵阳道:“姑娘莫要假托忠烈之名,刺杀严氏父子绝非儿戏,姑娘可知道轻重?”
此话一出,彭逸轩和张宝亮均是一头雾水,翟俊鹏和王远山倒是一脸狐疑,盯着杨飞雪。杨飞雪知道此时已无法隐瞒,便道:“几位且等小女子片刻。”言罢,转向屏风之后。
彭逸轩问道:“崔三哥,你的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崔邵阳道:“前武选司员外郎姓杨名继盛,字仲芳,膝下育有一女,确实名叫杨飞雪,不过据传言杨飞雪天生清丽脱俗,芳华绝代,眼前这位姑娘怎么看都不像。不过她自称杨公之女,又请彭兄弟这样的高手做事,无非就是要刺杀严氏父子。至于杨仲芳,他的确死于严氏父子之手。多年了朝廷被严党把控,忠臣志士屡遭迫害,朝政乌烟瘴气。杨公不忍,参了严嵩一本,论了严嵩十罪五奸,不过奏本中所言之罪怕圣上不信,提及要圣上询问景、裕二王。这就犯了忌讳,圣上本就不愿立任何一王做太子,而且祖上的规矩是藩王不得过问朝政,这一漏洞被严氏父子利用,将杨公送镇抚司拷问,后关入昭狱。毒打之下杨公两股溃烂,白骨尽露,惨不忍睹。后来杨公打碎饭碗,以碎片自己切掉身上烂肉,其痛楚想想都叫人心寒,杨公硬是一声不吭,吓得为他挑灯的狱卒手颤不已。杨公还叫狱卒不要抖,免得看不清烂肉所在。再后来,严世蕃觊觎杨飞雪美貌,意图纳飞雪姑娘为妾,为除杨公,严嵩故意将其名字附在坐大辟的都御史张经和李天宠之后,一并奏上,圣上也未多加过问,便处杨公以极刑。杨飞雪几经辗转,逃出京城,后隐没于江湖,如此大仇,杨飞雪一定会找机会杀掉严氏父子。”彭逸轩道:“原来如此!着实可怜非常啊!”
说话间,听见屏风后有水声,应是杨飞雪在洗脸。
几人话毕,见杨飞雪从屏风后转出,泪流不止。杨飞雪一出,便跪于地上道:“彭少侠,求你可怜我身世悲惨,替我杀了严嵩父子,我愿以身相许,今后做牛做马,报答彭少侠大恩!”彭逸轩急忙将杨飞雪扶起,道:“姑娘切莫行此大礼,小可受不起啊!”
扶起杨飞雪和,几人仔细一看,这杨飞雪哪像是人间女子,简直是仙女下凡,花容月貌无以言表,身姿婀娜,气质轻灵。真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杨飞雪虽然仍是那身下人打扮,但身姿纤细高挑,不似先前那般臃肿,脸色白皙粉嫩,肤质细腻光滑,两腮也不再鼓出,五官精致,脸型分布恰到好处!杨飞雪也看出众人疑问,道:“小女子自知相貌不凡,怕引人注意,便化了妆,在腰腹间缠了布匹,以改变身形。”
彭逸轩瞪大眼睛,惊得嘴都合不住,这前后完全判若两人。翟俊鹏在一旁轻轻推了彭逸轩一下,道:“彭兄弟,人家求你呢!”
彭逸轩这才缓过神来,道:“刚才听崔三哥说了姑娘身世,小可也是替姑娘痛心不已,虽然刺杀严氏父子非同小可,但如此狗贼活于世上,确实为害百姓我答应你,诛杀二贼!”
翟俊鹏道:“彭少侠,不可。杨姑娘,虽杨公蒙受莫大冤屈,不过刺杀之事却万万不可!以彭兄弟的武功,加上我们兄弟从旁协助,刺杀严嵩父子再全身而退,并非难事。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刺杀成功后会怎样?且不论我们是否会被发现,光是朝廷首辅被刺,就足以掩盖严嵩父子的各种罪行。到时候,圣上不仅会将他二人风光大葬,还会封妻荫子,而令尊之怨,再无平反昭雪之日。不仅如此,之前被严嵩害死的忠臣志士,也一样不会再平冤雪耻!再者,严府高手如云,如果我们行踪被发现,朝廷定会倾力围剿,到时不是害了彭兄弟?”
杨飞雪哭道:“那……那叫小女子如何是好?爹!女儿不孝,不能替你报仇,女儿来陪你了!”说着,调转弩机,指向自己咽喉,彭逸轩一个健步蹿上,夺下弩机。
翟俊鹏道:“杨姑娘也不必太过伤心,仇不一定报不了,只是换种方式。沈纯甫姑娘知道吧?”杨飞雪点点头:“知道,一样死于奸贼严嵩之手!”翟俊鹏接着道:“沈公收养了两个养女,此二人现就在山下,你先跟我们下山,报仇之事我们慢慢商议。”王远山道:“据我所知,徐阁老是前首辅夏言的门生,而斗倒夏阁老并将其害死的正是严嵩。这么多年徐阁老明面上虽然处处听从严嵩的,不过暗地里好像一直与心学门人和东林党保持联系。在我看来,徐阁老一定会联合各方势力斗倒严嵩,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罢了。杨姑娘要报仇,找徐阁老才是上策!”
翟俊鹏道:“二弟并非朝廷官员,倒是对朝廷之事了如指掌,厉鬼门真是手眼通天呐!”王远山道:“不瞒大哥,厉鬼门这么多年一直能为朝廷办事,如果连朝局都不了解清楚,恐怕自保都难。”
崔邵阳道:“既然如此,杨姑娘还是把断龙锏交还给彭兄弟吧,如果他弄丢断龙锏被别人知道了,这罪过的确不小啊?”
杨飞雪道:“断龙锏就在刚才那山神庙的房脊之上,我带你们去取。”说罢起身就要走。
翟俊鹏道:“杨姑娘不急,你先带我二弟、三弟去,我和彭兄弟先去向徐阁老和雷大人辞别,然后我们山下见。”
张宝亮问道:“大哥,不是要找徐阁老吗,那干嘛还要向他辞行呢?”
翟俊鹏道:“四弟,现在江湖各路英雄都在这里,我们大明大放去找徐阁老,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我们有阴谋吗?你先收拾东西,我和彭兄弟去去就回,然后速速下山。”
翟俊鹏接着又对彭逸轩道:“彭兄弟带上假断龙锏,我们走。”说完,六人分开,各自行动。
彭逸轩和翟俊鹏十分顺利,与徐阶和雷威客套了几句,便以阳平寨的案子为由,匆匆辞别。彭逸轩的假断龙锏也没被雷威识破,毕竟常人根本不会想到断龙锏会被盗走。
杨飞雪带王远山和崔邵阳来到山神庙,爬上屋脊一看,不好,断龙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