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过隙,时日飞奔,转眼今日已是小年夜。
也许是天上哪一位仙子,见人间一片热闹繁华,万民同乐,而天上却是孤单凄凉,好不寂寞。心中不忿,将风雨雷电雪各路神仙都聚集了,对准了人间齐齐发泄他们的怒火......
狂风嘶吼,电闪雷鸣,雨雪交加。这一个新年啊,注定是波涛汹涌。
行路难,难于上青天!虽然只是逍遥府内锁露台到青丝轩的短短路程,喜多还是走得千般心酸,万般无奈,如履薄冰。
狂风好似飞爪,扯着她的脚步,空中茫茫的六角菱花被暴雨瞬间撕成冰片,交织而下。一道闪电无声,却将遥远的昏黄天际裂成两半。雷公这才赶来,“轰隆隆”好似探身而下,雷霆万钧。
一柄竹制的油纸伞,为喜多和云娃撑起一方小小的容身天地,得保二人在这天寒地冻中往来穿梭,少受些风霜扑面。明日便是大年三十,喜多刚刚回路府与母亲小聚,又急急赶回了逍遥府。
偌大的路府,却是一派冷冷清清。表哥兰梦岳被派出公干还未回转,梦田一介孤女,总在春节这样喜庆的节日里,倍感伤心,少言寡语。往年有她这只叽叽喳喳的喜鹊在还好,如今她已嫁做人妇,好比那笼中之鸟,家中更是再无半点笑声。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对着菱花镜,喜多轻轻为母亲梳头。一下、又一下,一梳到底。三千发丝黑白分明,多少相思多少泪,才将这如云秀发熬成今日这般扎眼,让人不敢正视。
一个风雪卷来,云娃一时不稳,手中的伞被掀翻了去,在空中翻滚,与风雪你追我赶。
喜多一身大红长袍,顿时置身在苍茫大地之中。心焦的云娃,回身忙要去追油纸伞,却被喜多一把拉住。
“青丝轩不是已经到了吗?还去追那伞干吗?它既然这般不怜惜我们,任我们风雪来去,那就让它跟风去吧。”喜多淡淡地说道。
云娃听出夫人的弦外之音,瞬间湿热了双眸。早在几日前,夫人就婉转地暗示过她,请她帮忙去求将军,今年春节因兰捕头不在,夫人想要接母亲和表妹来路府一同过年。
她明知将军不会答应,但她回想起那夜将军在夫人腰旁震颤的大手,料定将军对夫人必然有情,还是鼓起勇气向将军提及此事。
将军只是阴沉地笑,渐渐化为凄厉大笑,最后怒吼一声:“她倒是可以接母亲一同欢天喜地,共庆新年!那谁来接本将军的母亲?本将军的母亲现在又在何处过年?!”
“夫人......夫人,云娃虽然是将军派给您的人,但我发誓,我真的向将军提过......将军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夫人,你可相信我?”
喜多轻笑,中间曲直她岂会不知?只是实在不忍心看母亲孤苦伶仃的过新年,只是抱有一丝幻想,她与逍遥都是在司梦仙子的设计之下,梦穿至此。不知在这一场浮生若梦中,逍遥可还记得一点点往日情份?
现实看来,孟婆果然没有徇私。如果有缘下次再见到她,一定要和她理论理论。口口声声帮忙帮忙,帮他个大头鬼!
不是有人说过,靠天靠地?还是要靠自己!
喜多拉过云娃的手,感受她双手冰凉彻骨,看她身上一大半都已被雨雪淋湿,眼中湿热,说道:“我不相信你,就不会让你去和他说了。”
二人相视一笑,心头都是渐渐回暖,一切已是尽在不言中。
“走吧,‘天下红馆’年后就要开张,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让将军点头答应。束丝丝是掌管‘文君琴舞’的最佳人选。”
云娃蹙眉,她并不觉得束丝丝一个**会是一个最佳人选,但是眼见夫人已被风雪淋了个透,发丝凝结,忙拉了她奔进青丝轩的廊下。
刚到廊下,喜多便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云娃着急:“夫人,外面如此阴冷,我们还是快些进去,也莫让将军久等了。”
喜多却忧道:“我这一身狼狈样,进去铁定被他嘲笑!等身上干些再进去吧!”
“可是这样会受凉的!不如我回去拿些干衣服来让您换上——”
“那你也会受凉的,不行!”喜多断然喝道。
二人在此你推我搡,情深义厚,早已惹怒了半卧在二楼窗前,拉开条窗缝注视良久的逍遥。你们都是心地仁慈,本将军就有那么恶毒吗?!心中愤愤难平,正要命人开门将她二人拉进来,却听廊下喜多发抖的声音又在风雨中摇摆:“算了,我们进去吧。反正里面有一个天仙坐镇,我狼不狼狈又能如何?”
随后门栓吱呀,忙乱的脚步声中,一直静候在楼下的束丝丝忙寒暄问礼。想是又见了二人的狼狈样子,赶忙要伺候夫人更衣。
逍遥抑郁,从窗缝中眺望漫天飞雪,并不做声,准备大发善心给她们充足的时间收拾妥帖。
半晌,楼梯间有步履声响,一众女子如出自画中,迤逦而来。
逍遥忙轻轻掩紧了窗户,合眼假寐。
喜多第一个上来,听得本来隐隐的风雪之声突然断绝,又看逍遥脸朝窗外而卧,身上的披风已滑落在地。知他如她,心下已经明白。
当下背对着众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丝丝忙上前一步,想帮将军盖好披风,刚踏了一步,已越过了夫人,忽觉不妥,望着夫人,踟蹰不前。
喜多连翻白眼,怪不得自个儿改名叫逍遥,果真逍遥如斯啊!
喜多给了束丝丝一个请君自便的眼神,丝丝反倒忙后退了几步,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
好吧,你不去我也不去。喜多赌气一样的拉了一把凳子,自行坐下。恨恨地看着逍遥,你不是要装吗?那大家就陪你装,看你一会如何自己“醒”过来!
青丝轩内,那么多人,却静得出奇。将军在榻上和衣而睡,夫人趴在桌上呆呆地出神。留了一屋子的观众,干瞪着眼,凝神倾听房内炭盆里的爆炭“噼啪”,一声更比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