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遇见他,已然是十年之后了,我25岁,他26岁。
我抱着一堆难啃的英文坐在商务车上,准备着这一次无比重要的商务洽谈,不想来的终究会来,不该遇到的人也还是会遇到,在去会议室的路上淡淡的薄荷香不时钻入鼻孔,在坐到会议室的一刹那,我终于找到了,香气的源头。不得不承认,那一次会是我开得最差的一次,再次见面之后,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我被搅得心绪不宁。
“叮叮。。。”正沉浸在思绪中的我,皱着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外地的手机号码,烦躁的按了一下挂断,手按着鼻梁。耳边又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手机铃声。
“喂,谁啊!”我并未压住自己的烦躁,直冲电话喊道。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温润的音色:“怎么这么多年了,对老朋友就这种态度?”
可这本应该是安抚人心的话语却让我不知所措,我猛地挂断了电话,直奔洗手间,也顾不得同事讶异的眼光,附上洗手台用水一遍一遍的扑到自己的脸上,我理不清自己的情绪,难道都将近十年了,自己还忘不了他吗?
呼出一口气,平静的播出他的号码。
“刚刚怎么了,打你电话也没人接,我差点就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了。”
“我没事,怎么十年来才想到我?”
“没有啊,一直在想你啊!”
“真的假的?”
“你觉得呢。”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我看,你是想……曾可吧。”
……
“林吟,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好……”
看着时钟渐渐走向八点,又望着桌上一大堆的文案和办公室里大发雷霆的经理,还是咬着牙,继续做起材料来,当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才走在漆黑的路上,打开手机,一连看到二十几个未接电话,有家里的还有他的。正想回拨过去报个平安,便听到一阵拖沓的喧闹声和脚步声,我赶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深更半夜一群人不回家,声音参差不齐嘈杂,肯定没什么好事。
可是打了一遍两遍都没有人回应,那群人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美女一个人呢?”那人穿着一走动就叮当作响的衣服,头发染成夸张的黄色一嘴流里流气的话,看样子就是群混混,也都差不多二十出头。
我强装镇定,把手背到身后,调小声音,一遍一遍的打着电话:”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们父母不担心吗?“
”切。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怎样?今晚陪哥哥们快活快活,兴许一高兴还能给你几百块钱。“那只黄毛一脸不屑,似乎是个头头啊,
我眼珠转了转,正想说些什么跟他们周旋,手机却突兀地响起了铃声,他们一个个也都变了脸色,我猛地往回跑,按下接听键。
”木乔!啊!“
他们狠狠拉住我的头发,用脚猛踢我的手,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嘴里一边咒骂一边把我拖向树林。
”你们不可以这样,你们有父母,你们的父母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我清晰地感受到其双手在我身上游走,我叫我喊,把嗓子喊哑了,也没有一个人来,也许是有的,只是没有人愿意管罢了。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流失,我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中的北斗七星,承受这一切的冲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知道清醒的时候噩梦并没有结束,朦朦胧胧间,我听到一个人喊我的名字,他轻柔的用衣服盖住我,抱我回家。
有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情景了,母亲是你吗?女儿好想你啊。
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好久都不愿醒来,可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睡下去。
慢慢抬起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我缓缓睁开眼,无法坐起来,身上的疼痛告诉我经历了什么。将视线投到床上凹陷下去的那一块,他就趴在那里,我迷恋的望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在阳光下描摹他的轮廓。
这是我期盼了多久的日子,一觉醒来他可以在身边,就这样看着他就很美好。
可我想要的我自己,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子。我的想象里,那是一个纯洁又美好的女子。她有足够的资本站在他身边,她可以看着他牵着他,甚至拥有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靠近他都会脏了他的人
听他嘤咛了几声,我连忙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
”林吟,你醒了。怎么样,感觉还好吗?“他一脸的焦急,满心的愧疚。
我只淡淡的说了一声:”是你带我回来的,我的手机呢?你有没有帮我打个电话报平安。”如果忽略声音中的颤抖的话,那简直称得上是完美伪装。
“你的手机找到了,只不过屏都碎了,我就自作主张替你换了一个,报个平安,你不用担心,你可以在我这住一段时间,我告诉他们,你需要临时出一次差。”
他替我轻轻掩了掩被角。
我看着他,缓缓闭上眼:“谢谢你。”眼角流下一滴泪珠,稍纵即逝。
“我没事。”
谢谢你带我回家,
谢谢你替我圆谎,
谢谢你,为我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
谢谢你……在乎我。
在木乔的家里,我整整呆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日子是我踏上社会以后过得最轻松,我不用学着,千方百计讨好人,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必被迫伏低做小更没有堆积如山的文案。用不着毫不喘息地向上爬,用不着拼命争取副总经理的职位。
这种生活有四年了,四年没有过过了
自己最渴望的就近在咫尺,抬手可以触到
可我还知道,是该与他分离的时候,他喜欢的不是我,他不该属于我,更不可能属于我。
周一早晨,我在桌上贴了一张纸条,便匆匆离去,只带走了一套衣服。
像以前一样,我踏入公司,只是有所不同的是,我是从别人的桌子上拿走属于我的一切,在总经理的桌上,放一张辞职信,也就不会丢脸,更不算不辞而别吧
搬着箱子回到家,倒在床上,脑海里闪现的是曾可坐在那张属于她的办公桌上办公的场景,和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形,不禁自嘲一笑,才开始盘算今后的生活。
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有一张学历,看来,只能在家附近找一份工作了。
生活就这么平静了下来,只是我再也不会走过那片树林,他,也并没有来找过我,只是时常通电话,各自说明一下情况。我清晰的记得有一次他严肃的叫我的名字,却什么也没有说,我想,那下半句话应该对我有很大的意义,如果他说的话。
又一次加班,走在回家的路上,仿佛情景再现般,漆黑的夜里,流里流气的衣服,一样的情景,一样的人,只是不一样的地方。
当时我只感觉什么都听不到,脑海里只有那天晚上噩梦般的画面,我悄悄的掏出包里的刀,猛地扎进了男人的身体,然后其他人落荒而逃,那里只剩下我和那个为首的黄毛,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扎了几刀,我只知道,待我清醒的时候,黄毛已然躺在了地上,面目全非,血染了满地。
我害怕极了,握紧手里的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丢下刀快跑,跑
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只是毫无目的的乱闯,直到一栋熟悉的建筑物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才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不停地拍门,在门开的那一刹那,我一头栽了进去,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一把将手中的刀扔的远远的,双眼无神,手不停的在毯子上擦着,只顾喊着尖叫着。
他轻轻拉住我,却被我一把甩开,他别无他法,只好把我紧紧摁在怀里
我终于渐渐平稳的呼吸恢复了神智,紧抓住他的手不放,他用溺宠的语气安抚我:“没事儿啊,没事儿,我在这呢,什么都过去了。”
我只抬头望着他:“木乔,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没关系没关系,我来想办法……“他轻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着
渐渐地,我躺在他的怀里睡去。
殊不知,他目光复杂地望着我,轻轻的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之后我的记忆里就只存在着恐慌,他就成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
直到有一天,我找不到他,怎么找都找不着,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几天,几周,几个月过去了,终于有个警察叩响我的门,那时的我早已收拾好心情去面对一切的后果,我以为我是以一个罪人的身份踏入监牢,却没想到,在监牢里看见了他——木乔。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眼神示意我注意说话的男人,他从前是多么阳光开朗,意气风发,可现在,却倦容满面,越见消瘦。
我再不记得其他,只知道一个地方美国,他告诉我,他希望我在美国,买下一块地皮,过上自己的生活,他说:”我在那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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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月季开了又落落了又开,阳光照射在披散下来的头发上,同他清冽的声音和在一起,简直暖到了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