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山雨过后,淡若平水的蒲山坳里,渐渐有了生气。
泛着淡淡白色的晨光初初爬上树梢,村落中隐约有几处灯火亮起,传来稀稀拉拉的叮咛声。
扎着丫髻的女童阿宝,鼓着满满的腮帮子,嚼着稍才娘亲新做芝麻饼,一路蹦蹦跳跳的往村西的学堂走。
“啊——”
尖叫声霎时撕破熹微色的清晨,青布织作的被塌中,沈惊鸿陡然坐起,双手捂着胸,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嘶拉!”烛光中突兀的传来一声异动,阿宝趴在窗沿上,一双珠白眼眸,滴溜溜的盯着被塌中的沈惊鸿。
“阿姐儿,可是又做噩梦了?”阿宝一触沈惊鸿直愣愣瞪来的目光,险些滑下窗台。
“你是——”沈惊鸿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干涩,话语里带着颤抖。
阿宝咽了咽口水,瞅了瞅神思恍惚的沈惊鸿,不安道:“我是阿宝啊。”
沈惊鸿低着头,口中喃喃自语‘阿宝’。趴在窗台的阿宝候了许久,着实受不住她生冷的眼眸,便抿了抿唇,从窗台上跳下,朝里喊了一声:“阿姐儿,我下学了来看你。”
脚步声过后好一阵,沈惊鸿渐渐平复了急促的呼吸,走下床榻,就着昏黄的牛油灯,一步步拖着病弱的步子往案几处而去。
案几紧靠着窗台,面上摆着块发旧的铜镜,她眼望四周,尽是陌生布置。
“呼——”沈惊鸿长长叹了一口气,伸出颤颤抖抖的右手拿起铜镜,缓缓睁开双眸。镜中人儿,此刻虽是病态,眉眼唇鼻,却是十分精致秀丽。
她慢慢举起双手,置于眼前,只见指白纤细,青春美好。她很是惊愕,用衣袖疯狂地揉搓着那张属于十四五岁,还未长开的脸。
铜镜中明眸浅笑的少女与面皮上火辣辣的痛感,将沈惊鸿从虚幻中扯出来。一个令她不可置信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她,没死。
哦,不。她再生了!借了别人的身,再生了。
所有的利用,所有的欺压,所有的虚情假意,本以为都在那杯毒酒中了结。那时的绞痛脱力,竟在一觉醒来后,都成了一场梦。
一场令她生死难忘的梦,里面的点点滴滴如刻进骨髓中一般,她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梦醒后,她已不是她,一切都变了。变的不仅是时间,还有整个世界。沈惊鸿变作了萧冽,而前朝的大周变作如今的大秦。和顺太康之朝化作暗流浮动的盛世末年。
不过一切皆已不重要了,再生一次,重新活过,是何等的幸运!沈惊鸿开释了心怀,不由的朝着铜镜一笑:“前朝之事已去,不必挂念记心。苍天既已许你再生,且又是她人之貌她人之身。那么庙堂江湖,高门寒士,岂不是由你决定?”
‘从今日起沈惊鸿即是萧冽。此次定做命之主宰,不受他人之叛。’思及此处,她拿起牛角梳,慢慢将因汗水浸湿的长发梳理顺畅。
寂静的空气弥散着淡淡的冰凉之气,镜中的少女一双墨眸如似灵泉,带着极艳丽极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