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心正在洗茶,听见刘欣男粗重的喘息声,毓华宫刺杀失败主子本就火冒三丈,幸得皇子的死循着计划,不然不晓得满盘皆落索,主子又会动怒到何种地步。青玉琉璃尊氤氲着浓郁的安息香,闷得人喘不过气。“路浣英死不足惜!竟然还是被她躲过一劫!”,怏怏不乐一夜,刘欣男也憋不住心里的怒气和眷心埋怨。
眷心拿起竹筒把早晨运来的泉水都浇注到桌上的玉容花,“谢先生透露给我们的计划,是给内侍监放火,长公主趁乱混入坤翎宫杀死皇子。我们安排韵歌献舞刺杀,却半路杀出寿寂之救了皇后,本想成与不CD将此事栽赃给长公主,皇上却发现端倪,当场杀了韵歌,为保无虞,整个戏班子的人都杀了个精光。皇后没死,皇子当时也没死,我们的一石二鸟之计几乎全全落空,就算当夜里皇子夭折,要把脏水泼到长公主身上也太过牵强。而今长公主安然无恙,谢先生极有可能被怀疑,届时我们也无法置身事外。”
原本想让路家以皇后的死要挟皇帝赐死刘楚玉,这样皇帝必然和路家离心更加倚重何家,自己也除去了后宫中最大的障碍,皇帝无后无子,令婉做不了皇后,可自己二嫁何瑀,他还有一女,虽然年纪稍长,送进宫来,一样可以稳固何家的地位。想不到如此精心的谋划,却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反而打草惊蛇。“哎,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妄想,顺着令婉的意,让她嫁到建康。”,刘欣男把手里的密信拴在云雀的腿上,如果细细勘察就能发现,那只云雀已然在窗头停了一个多时辰。它感应到了自己的任务,振翅飞向高空。
谢悯修正巧在抚琴,心乱如麻弹得自然不能入耳,瞧着一只云雀飞梭般的冲进来,停在琴弦上。罢了,罢了,也没那兴致,何必执意苦中作乐。他取下云雀身上带着的密信,“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那是令婉留给自己最后的话。
想起初初识得她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谢家是名门士族,虽然比不上琅琊王氏尊贵,但更受皇帝倚重。谢悯修的父亲谢林才是机杼坊的开拓者,他在南北两朝逐渐建立起完备的情报网络,谢家永远的主人就是皇室,所以从小谢悯修就在南台山长大,学着如何去操纵天子背后偌大的力量。
谢林的婚事也是皇帝亲自赐婚,娶了同样支持皇帝的庾氏之女,庾泽君。庾氏同样是士族门楣,庾泽君年纪与豫章康长公主刘欣男相仿,两人是闺中密友。就算后来嫁得天各一方也经常互通书信问好,庾泽君最大的憾事就是所出只有三个皮小子,竟然没有个可人疼的千金。后来豫章康长公主二嫁产下的女儿令婉,深得庾泽君的喜欢,常常两人开了玩笑要把这小女儿讨到谢家做媳妇儿。
庾泽君所出三子,谢悯瑞、谢悯伽、谢悯修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只是前两位在念书上的造化的确差了些,更喜欢云游五湖四海的潇洒生活,唯独小儿子悯修像极了父亲处事稳妥,颇有远见。谢林和庾泽君自然都更偏疼小儿子,谢林从谢悯修十二岁起,就把他带到南台山日日跟着自己见识机杼坊的奥秘,谢悯修也一点点的和机杼坊一起成长起来,他在父母的熏陶下一片忠君爱国的赤子之心早就开始熊熊燃烧,他定然是要和父亲一样辅佐未来的皇帝一统天下的。
南台山五年苦行僧般的生活磨练了他的意志,他本有些男生女相的阴柔现下看来却恰到好处的俊秀。母亲给他来了书信,说甚是想念他,且身子不好,要他必得回家一趟。他有五年没下山了,对山下的世界不稀奇是假的,当即回了父亲,要亲自回家看望母亲。
一路闲逛走走停停,但万万不敢耽误了行程,回家看到母亲时,倒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气色不是很好吗?“母亲,你不是说病了,我怎么瞧着您气色挺好。”,庾泽君捏着手指就往他脑门儿上戳了去,“平日里都夸你聪明,我不说病了,你父亲能轻易放你下山,你能在外头撒了欢儿的吃好玩好!”,谢悯修惭愧的笑笑,整个人都倚在母亲身上,少见的撒娇,“悯修自然知道母亲最好,这次一定在家多陪陪母亲。”
庾泽君抬手摸着悯修的头,这孩子离家五年,她们母子聚少离多,心中怎能不担心牵挂,可瞧着这一回来都是大人的模样了,何时竟有这般高的身量,自己做母亲的竟不自知,想来又是一阵惭愧。“母亲可不要你陪,你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谢悯修抬起头,“还有何事?”,庾泽君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搁到他手里,“我的悯修也是十七八的男儿了,哪里能不说个漂亮的媳妇儿。”,谢悯修只觉着手心儿里触手生温的玉石一时变得滚烫灼人,“大哥二哥都还没娶亲,母亲就操起我的心了!”,他跟山上的那些男人们厮混长大,一时听得娶媳妇这样的言论,脸都羞得涨红。
“你两个哥哥虽然没娶妻,可亲事都订好了,年末你两个嫂嫂就过门儿。母亲的意思自然是要你去送这定亲的物件儿,谁教你着急把人家姑娘娶回来!”,庾泽君越看小儿子越觉得好笑,这般害羞内敛的个性,不晓得以后被媳妇欺负成什么样。“那,我是去哪里送这东西?”,他扬了扬手里的翡翠镯子。
还担心他害羞好面子不肯去的庾泽君总算放心了,“去建康,接了你令婉妹妹顺便把她送回庐江,再回家里来。”,令婉妹妹?是公主和何瑀伯伯的女儿,从前和母亲去庐江拜访时候见过,她长得跟个小雪人儿似的,白白嫩嫩。“不记得了?咱们从前去庐江的时候,你可抱着人家不撒手呢!令婉如今是小了点儿,才刚刚十四的年纪,但是定亲也合适了,公主和母亲都是这个意思,你记着不许唐突了人家。”,两个人坐在桌上有说有笑的吃饭,庾泽君不停的叨叨着令婉如今出落得如何如何貌美,谢悯修倒是不敢接话了。
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明日就要启程去建康接令婉妹妹了,令婉妹妹现在长什么样子啊?他越想越兴奋,脑子里过着平生见过那些美人仕女图竟没有一个能和那雪娃娃联系起来。还有建康,皇上也住在建康,天子脚下的建康又会是什么模样呢?想着想着,天都隐隐有些蒙蒙亮了,他才入睡。
第二日他果然起迟了,日上三竿庾泽君才拿着打点好的包袱把谢悯修从床上拉起来,“混小子!还不赶紧,母亲可告诉你,不许在路上贪玩儿误事。”,谢悯修揉了揉眼睛,觉得太阳刺眼得很,哎!果然迟了!抓起衣裳手忙脚乱的把衣服套好,听得母亲一直不住的唠叨,耳朵都要长茧子了,“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误事儿的,我立刻就走。”,他抓起庾泽君手里的包袱,顺带着抱了抱她,惊讶的发觉从前牵着自己的母亲现下这般矮小,自己长大了,母亲也老了。“母亲,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和大哥二哥平日没能侍奉,你可别伤心。”
庾泽君把他送到大门,“母亲不在意这些,左右你们三个好就是。”,谢悯修熟练的上马,朝门口的母亲笑道:“母亲!我走了!您保重!”
庾泽君只觉着这辈子最后一桩大事儿总算了了,只要三个儿子都能和和美美、平平安安的她也就放下了。
建康作为南宋的都城是最为繁华的地方,谢悯修在山上清心寡欲的待久了哪里见过这些个纸醉金迷的才子佳人。打从一踏进建康城门起,就是络绎不绝的人潮,他们在划定的集市叫卖互市。官道的出口林立的都是上好的酒家伎馆,妖娆多姿的美人儿在这大冷天儿里穿着艳丽薄纱在高台处随着那些才子的琴声婆娑起舞,到处都是欢笑声,建康真是太热闹了。
驿馆,得赶紧找到驿馆,令婉妹妹等久了会不高兴的。他按着地图上的标注东晃西晃终于找到了眼前的驿馆,什么嘛!竟然就在城门右道边上,自己还找了这么久。他摸摸胸口处圆环状的布包,什么时候拿给她呢?门口一个侍女看到驿馆前一直晃悠的谢悯修,气质如此脱俗,该当不是图谋不轨之人,亲和的询问:“公子何故来此,驿馆住的都是皇亲,公子若是无事最好去别处,免得冲撞了贵人。”
谢悯修抬头看见这个温和的大姐姐,老老实实的把来龙去脉都交代了个清楚,“姑娘有礼,我是天台谢家的三公子,奉母亲之命亲自护送何小姐回庐江,何小姐是住在此处吗?”
惊羽掩嘴笑了笑,想不到谢大人如此精明却生了个这样老实的儿子。“三公子不必这般多礼,奴婢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惊羽,何小姐在建康蹉跎了一个多月了,豫章康长公主该担心了。奴婢刚刚把何小姐送到驿馆,三公子进去一看便知。”,惊羽是皇帝赏给太子的人,豫章康公主和庾氏是闺中密友,她自然是清楚的,怪道谢家三公子亲自来接何小姐。她也没多心,吩咐人把三公子带去何小姐那儿,赶紧回太子府了。
谢悯修就被人七弯八绕的领进了八宝阁,一个粉衣女子正嘟着嘴在石凳上吹落一大朵蒲公英。她的皮肤胜雪,流动着引人注目的绯红,一字的锁骨上挂着双层金链的红宝石吊坠儿,头发绾成简单的十字髻零零碎碎都是穿插的红宝石小夹,最漂亮的当属那支赤金紫绢山茶簪了。毛茸茸的蒲公英种子飞散得漫天都是,她似柳叶的弯眉也不再紧蹙,反而笑出好看的角度,一双深褐色的眼大而长,一点儿也不像胖嘟嘟的雪娃娃,是仙女,是任何上好的美人丹青都比不上的。
何令婉这时才发现这个一直盯着自己的奇怪男子,男生女相,是另一种俊秀,五官虽然比女子更精致,但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整个人都透出阳光的味道。“你是何人?”
生怕被发现了自己直勾勾的眼神,赶紧低头回话:“令婉妹妹,我是三公子,不不不,我是天台谢家的三公子,谢悯修!”,何令婉本来还有些郁郁的心情,一看到眼前这个谢三公子的傻样,愣是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谢悯修见她笑得花枝乱颤,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谢悯修你真是没出息!你没见过美人,你紧张成这样!
“我记得你,三公子,我母亲常常在我面前说,这三公子人中龙凤,我今日可是大开眼界。”,何令婉自己说着说着再也绷不住正经的模样,扑哧一声笑出来了,这一笑笑得谢悯修不知如何是好,自己长得有这样好笑了。他摸摸脸,挺细挺滑的,南台山的张阿婆长夸自己长得跟天仙儿一般的,算了算了,还是先把正事儿说了,“令婉妹妹,不知你打算何时启程,我答应家母要把你平安送回庐江的。”
何令婉好一阵深思熟虑,“我在建康和子业哥哥玩儿了两个月了,皇后娘娘说还留我多玩儿一阵,可我想母亲了,我们后天就走吧。”,他就看着这个浅粉的小影子攒到他面前,除了一个劲儿点头也不知道能干嘛,母亲说这是自己未来的夫人啊!可不能和夫人顶嘴。
谢悯修顺理成章的在驿馆下榻,两个人相敬如宾的住了两日,谢悯修老装得一副正经模样,他的哥哥们见未婚妻都是这样的,肯定没错。
出发那日谢悯修早早就醒了,他和令婉妹妹两个人回庐江,只有他们两个,呵呵,想着就高兴,一照镜子果然是春风满面。透过镜子他一眼就看到了身后做鬼脸的何令婉,吓得谢悯修几乎从凳子上掉下来。“令婉妹妹什么时候来我房间的?我一点儿没察觉到。”
“你对着镜子傻笑的时候我就进来了,呵呵,不过三公子披着头发比我表姐还漂亮。”,何令婉伸出手摸了摸谢悯修的头发,油光水滑的,铜镜里俨然是双生姐妹花。
谢悯修拿起木梳自己束好了冠,令婉妹妹的表姐就是山阴公主,那可是南朝第一美人啊!自己已经美到这个地步了吗?“三公子,咱们商量一件事情好吗?”
“你说,但凡我能做到的都答应你,我告诉你,我这次出门儿,母亲给了我不少钱呢。”,谢悯修拍拍胸脯,自己夫人的请求那上刀山下火海也必须拿下。
何令婉双手捏起小拳头,轻轻给他捶起背来,“我们这次经过洛阳,洛阳啊!洛阳花会多出名啊!还有广仁寺的香火可灵了!”,谢悯修听了这老半天,原来是想出去贪玩儿啊!到底是小孩子。“先说好,带你玩儿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跟着我。”
因着何令婉未出阁所以用轻纱遮面,可这驾马车的也太俊了,一入洛阳又是一番新景象,洛阳花都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何令婉掀开帘子望向熙熙攘攘的人潮,高兴得直拍手,虽然宫中的牡丹都是名贵的品种,可洛阳的就是不一样。
他们住在洛阳最好的‘君再来’客栈,就连这样的小地方后院却种满了魏紫赵粉,她惊讶的停在院里不肯挪步,谢悯修只好跟着她在院子里晃来晃去,真不晓得这些花儿红的粉的有什么不一样,有什么好看的,看了一路了都?“你喜欢牡丹花?”
“不喜欢,可唯有牡丹真国色,我再不喜欢也要学会去赏这朵牡丹”,她脸上的愁绪给了她另一种让人无法揣度的美丽。他那时却不明白她的伤感,“赶了这么久的路,好好休整,明天我带你去广仁寺好好玩儿,过了洛阳就是庐江,别不高兴,好好休息,你不是想你母亲了吗?你就快到家了。”
说好的好好歇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一夜无眠,一个忧愁的是捉摸不透的感情,一个忧愁的是模糊不清的未来。
广仁寺的香火鼎盛就是因为求签特别准,无论是姻缘、功名还是长寿都是很灵的。她披散的发丝被风吹得飞舞,透过脸上的纱幔可以看到她嘴角扬起的笑,谢悯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尾,总觉得一股奇异的馨香爬上了心头,两个人的时光,原来这样好。
他们虔诚的跪在软垫上,是最最普通的善男信女,大殿之中只有佛祖和众生,众生以为可以求得佛祖的普度。他们也以为,一如佛祖的和颜悦色,命运该是慈眉善目以待。何令婉摇出了一支签:龙衔宝盖承恩日,凤吐流苏照晚霞,明月自照长门殿,惆怅独托冷空堂。
“是什么签?”,谢悯修偏过头想要瞧瞧,何令婉一下子把签塞在了宽大的袖子里,朝他敷衍的笑笑,“这签看了就不灵了,你的我不也没看。”
谢悯修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顺带着也藏了藏手中的签,“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落花已作风前舞,流水依旧只东去。”,自己究竟是落花还是流水?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走出侧门,就随着人潮熙攘去到古道的百年槐树上挂锦囊,但凡是心之所系,总会灵验几分。还愿的木牌摊子前都是络绎不绝的人群,谢悯修搂住她的腰不费吹灰之力的飞到树上,稳稳将她放在身旁粗壮的树枝上,“也没有坐着休息的地方,走了这么久,你肯定累坏了,歇口气。”,谢悯修洋洋自得的勾起嘴角,刚刚自己飞身上树的模样该是玉树临风吧,令婉妹妹肯定对自己很是钦慕。
“可是坐在这树上也很无趣啊!”,她支着脑袋,眉头蹙得老紧。谢悯修取下身上的木笛轻轻吹奏了一段普通的小调,不多时便有好多鸟儿环绕着槐树飞舞。机杼坊传递消息的途径便是各种不起眼的鸟儿,它们在世人眼中并不具备传信的能力,然而谢林钻研的驯养之法可以驯服它们做得比信鸽还好,谢悯修在机杼坊早就把这一套学得烂熟于心,只是想不到第一次居然是用来哄媳妇儿了。“呀!好多鸟儿!难不成它们能听懂,你在叫它们?”,何令婉好奇的伸手去摸了摸鸟儿身上的羽毛,它们根本不惧怕人,一动不动的站在树梢,“真是有趣,你也教教我吧,是不是吹这段小调它们就会飞来?”
“这是我家驯养的鸟儿,它们听到声音会飞来,但只有闻到我身上的味道才会停住,妹妹你就是学会这小调,它们也就是飞来一趟又离去罢了。”,谢悯修无奈的摆了摆手,他拿出怀中的黛石,素日他往家中传信,途中奔波没有纸笔就用黛石在绢布上写信。“令婉妹妹要是不嫌弃就用这个写吧,我瞧着人太多了,咱们恐怕得等到日落。”,何令婉接过还温热的黛石在自己贴身的手绢上认真书写,小心翼翼的把手绢放在自己的锦囊里,“三公子,你帮我挂上吧,我害怕。”,谢悯修接过那个精致的锦囊,挂在高高的枝头,锦囊里的心意沉甸甸的把树梢都压弯了。他看着她心满意足的许完了愿揽着她的腰稳稳的落在地上,“愿也许了,咱们回去吧,明早快点赶路黄昏就到庐江了。”
何令婉牵着裙裾慢慢踱到了马车停靠的后街,谢悯修小心的将她扶上车厢,“哎,令婉妹妹,我的木笛好像掉在刚刚那儿了,你别动,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这辈子谢悯修再没有这样心急火燎的走过这段路,他把自己身上的锦囊取下,撕开外袍的一块儿,写下了他的心愿挂在令婉的锦囊旁边,他看着令婉的锦囊忍不住伸手取下,他好想看一看她的心愿,只见玄色的手帕上用黛石歪歪扭扭的写道:重比翼,和云翥,我与表哥锦书山盟,所托一世。
表哥?太子,令婉妹妹喜欢太子殿下!可母亲明明说,母亲明明说......
谢悯修很快的回到马车上,他们驾车回到君再来,马车飞驰得前所未有的快,他也不曾扶她下地,便一个人快步回房。何令婉三步并两步走,才追上了他,“你在生气。”
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然而还是尽可能和颜悦色,“你想多了,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他的言语仓促,显然是疲于应付了。
“你看了我锦囊里的手帕。”,何令婉并没有质问他,刚刚他转身回去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去偷看了。
谢悯修掏出怀里的用绒布包得细致的手镯,魏紫赵粉开得灿烂也没有这碧得醉人的翡翠夺目。“母亲说,公主已经首肯你我的婚约,这是......”
“悯修哥哥!”,何令婉终究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那是母亲的意思。”
“那你呢?你的意思呢?”,他谢悯修虽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自尊,可身为男子的骄傲让他问出这个问题时无比刺痛。
“我心里只有表哥,悯修哥哥,你成全我吧。”,她第一眼见表哥就钟情于他,母亲第一次跟她提起这桩亲事的时候她几乎整个人都傻了,这次滞留建康两个月她故意说动母亲让这位未婚夫来接她,就是要和他说个明白,她要他知难而退。
谢悯修把那翡翠攥得死死的,那样珍异的玉镯在风中化作齑粉。“你若不愿,我自然不会勉强,我会告诉公主,我不想和素未谋面的女子成婚,我会叫你如愿以偿。”,他的人生也是从那一刻第一次尝到钻心的痛楚。
你把一个人安放在你的未来,而她早已经决定和另一个人走一生是这样不能言说的痛苦。
窗外鸟儿凄厉的呼声把他从悲喜交加的回忆里唤醒,他披上斗篷趁夜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