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嗬!有了郎君就忘了哥哥是吧?”李虎笑道。
“戳了你这招风嘴!”萧鹿红晕上脸,恼羞成怒,跺脚嗔道。
几十年没有什么大变化的鼎湖镇如今迎来了一批批气质特殊的青年人,整个镇上涌现出了与往常决然不同的氛围。众镇民好奇于这些人来历的同时,也被这些青年人的样貌气质所折服。尤其是当镇民里的老少妇孺们看到龙雪衣时更是惊为天人。纯朴的居民们不相信世界上竟还有如此绝丽的女子,真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进一分太艳退一分寡淡而五味,美得恰到好处,正合世人审美。有那镇中老朽经过,见了她连声道罪过的;也有那青年男子见之如痴如醉走不动道儿的;还有那妇人听知消息赶来对其男人拉拉扯扯耳提面命的;更有那被扯着耳朵的男子离去时还食髓知味频频回顾的。总之,好一场混乱!
神剑峰九姝都围在一处,此刻,萧雅眼里除了那一个如雪的白影就再无他人,世界仿佛只剩下两个人。
“龙师姐,早……”
关楗脸上堆起笑意道。龙雪衣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径直带着其余人等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关楗有些尴尬地摸摸鼻翼,硬是将后半句话憋了回去。萧鹿对着众师姐的背影喊道:“你们先逛,我买完东西去找你们。”
看着龙雪衣被簇拥着远去,萧雅痴心不改,直到被萧鹿叫醒。萧鹿兴奋难抑的声音道:“哥,我想要这个,这些我也想要——”
萧雅这时才看清原来刚才众人围着的是一个摊贩临时支起的摊点。上面红红绿绿,卖的都是一些小件的玉饰品。那摊贩见生意来了,嘴巴很麻利地介绍着自家的商品,道:“客官,您看看,这是转运珠、平安扣,还有其它饰品,都是上品的玉石,免费编扎穿成各种串儿。您可以戴在手上脚上脖子上任何你想戴的地方。您看这个圆的珠子,寓意圆圆满满、这个转运珠能给你带来好运……”
萧雅从玉珠里拿起一个瓶儿样式的,好奇地问道:“这个叫什么?”
那摊贩忙不迭地夸赞道:“小哥,你真会挑,一看就知道有眼光,这个是玉瓶儿,代表平平安安。”
“几位小哥气质脱俗,一看就是上等人,谁要能嫁给你们那是天大的福分……”
“这姑娘一看就是好女孩,万里挑一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一等一的好,谁家要能娶到呀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
摊贩连连恭维,众人招架不住,萧雅答应每样都给挑一件之后,摊贩才安静下来。萧雅看萧鹿正挑得兴致勃勃,自己在一旁和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随风而来一阵香气,有人向摊前走来。萧雅侧头一看,只见一豆蔻年华之女子,楚楚精神叶叶腰身,身穿那翠绿对襟齐腰襦裙,手撑一把蔽日的轻粉遮阳纸伞。她站立当地,脸似那初生的芙蓉凝霜露,俏立如那水上的菡萏出淤泥而不染;她俏模样静若处子,阳光之下,神含欲语眼注秋波,仿佛喧嚣中的一缕宁静,又像春日里的和风细雨。她身边一人年纪相仿,身着红色交领半臂襦裙。两人挽手而来,红裙女子笑笑对身边绿裙女子道:“姐姐,你都要走了,我们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货色,合适的话给你带过去。”
绿裙女子微微一笑,贝齿微露,道:“算了吧,听说大城里什么都有,何必费这个事。”
红裙女子不理,道:“那不一样,大城里哪有我们小镇的灵气,就当做是我的一片心意嘛!”
摊子并不大,二女围拢过来已显得有些挤。萧雅赶忙礼让一旁,侧身匆匆的时候脚下些微不稳,脚下便便擦着绿裙女子裙摆而过,响声不小,霎时闻到香风一阵脚下绿波连绵。
绿裙女子似乎才注意到萧雅等人,她略带歉意的笑,向萧雅盈盈一拜。萧雅心道此人顶好涵养,明明是自己有骚扰之嫌,却还见面先裣衽一礼向自己道歉,教养与疏放自由之仙都诸女不等,倒似书中所说的养教深闺之惠女子,于是仓促中回了一礼,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绿裙女子见状“噗哧”一笑,谦和有礼地道:“怪小亭,搅扰公子了。”
“没有没有,你不用客气。”萧雅慌忙道。
对面青春年少,桃新柳鲜,萧雅有些发窘,不敢抬头看。本以为这么一说就了,没想到对方落落大方地道:“你好,不敢请问公子贵姓大名。奴家苏小亭,是鼎湖镇小戏班的花旦。戏班子换了东家,即将迁往大城里,今晚鼎湖边是奴家在本地的最后一场戏。公子有暇请多多捧场。”
“啊?好啊——”萧雅想了半天,记忆乏得可怜,记得小时候有过看戏的经历。那是有一次几个小叶村的小伙结伴下了山在鼎湖看了场皮影戏,后来半夜三更才跑回去。那时候走夜路人吓人,几个小伙伴被吓得要死,回家后还挨了盛怒之下父亲的一顿揍,当时自己知道理亏,还不敢放声哭,只能抽泣了半夜,现在想来已是好久远的事了。不过眼前女子所说的应该是“大戏”。在乡村里,皮影戏、木偶戏等都只能算“小戏”,而真人表演的算是“大戏”。因为场数少,一般只在逢年过节及比较大的节庆时候才演出,所以看戏的时候当真是人山人海,经常是十里八乡某村倾巢而动,热闹非凡。
“那个…我叫萧雅,晚上见。”
萧雅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一句,说完他自己都松了口气。
“行,那就晚上见。”
苏小亭闻言嫣然一笑,提裙轻移玉步离去。
萧鹿最终挑了三两件,让摊主给编好了丝绳戴在了手臂上。见萧鹿爱不释手的样子,萧雅痛快地花掉了兜里的几十文钱了事。
中午时分,萧鹿跟着姐妹一起先回山去了。午餐时间,萧哑几人在镇上找到一家没挂牌的小馆子。馆子是前店后屋的设置,里面只有一位包头巾的女店主。几人一起进店时,女店主正在端着篮子掰豆角。
几人入店坐定,点餐开吃。鼎湖镇本来就偏远,小店里食材以蔬菜和镇上人自制的山货为主,肉食除了腊猪肉就没有其它了。几人之中关楗持素不敢吃肉,李虎百无禁忌吃的最快最多,萧雅也不挑食,为了照顾李虎的食量他也尽量挑青菜豆腐的一类吃。
吃到中间,萧雅望着碗里一种黑中带褐色、另一种黑中带青色的菜,偷偷问关楗道:“这两种菜,一种硬硬的一种脆脆滑滑的,说不清什么感觉,很奇怪味道的菜是什么菜?”
关楗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没怎么在山上吃过。”
李虎嗤笑道:“你不是号称百事通么?怎么就不知道了?”
关楗道:“对吃这一道我偏偏就不如你精通得多了。”
“那是!”李虎得意地道,坦然接受。
女店主耳朵灵,正好被她听到他们的争论。她突然回头道:“几位小哥要问这是什么菜呀,我这可是山珍海味俱全呀,那黑一点的是木耳,青一点的是海带。是名副其实的山珍海味!”
关楗感觉店主话里有话,他问道:“怎么就山珍海味了?”
女店主扯下了包头巾,重新展平了边扎上去道:“木耳野山里长的,岂不就是山珍?”
“那海味呢?我可是一点都没有看到水里游的。”
店主面带得色道:“海带海里长的,不就是海味喽!那还有的假?”
关楗点点头:“木耳是山珍,海带是海味,山珍海味,听起来倒也差不多。”
李虎咳的一笑,揶揄道:“没见识了吧?连木耳海带都没听过!”
萧雅奇道:“海带是海里长的么?海里还能种菜?”
店主笑道:“当然,海带就是种在海水里的海菜,海水里可好种菜了。”
萧雅心生向往道:“原来海带来自大海……听说大海很大。关楗,你见过大海吗?”他突然发问,关楗一愣,反应不及道:“什么?”
“没见过,我连仙都山都没出过。”关反应过来道。
“那大海是什么样子呢?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萧雅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突然感觉脑中有灵光闪过,“诶?大海里会不会有海神呢?”
李虎不以为然道:“别逗了!许多人都还说我们仙都山里出神仙呢?结果怎么着……”
听见李虎的话,萧雅心里一动。其实在他心里面,玉阳真人给他的感觉已经跟神仙差不多了。再加上各峰的首座,还有各峰的首徒——时俊迁、凌锋、关楗,还有龙雪衣、神剑峰的诸姝,哪一个不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不同于李虎打小在仙都的成长,萧雅是懂事之后半道才加入的仙都派。有些民间的憧憬与小民的生活感悟、无奈与困辱的来自底层的印记深深的镌刻在他的心里。他知道世俗生活的困苦,所以才更能享受仙都的骄阳,体会修道的自由底质……
女店主道:“那可不能说没有!俗话讲:万事劝人休瞒昧,举头三尺有神明。就是说不管你说什么话有没有人听,做的事有没有人知道,神明都是听得见看得到的。不能随意乱作。得小心天谴。古人说这话这么有道理,可不是乱说的!所以说有神明就是有神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是这个道理。”
“我觉得也是,”萧雅停下了筷子,对关楗道,“你觉得呢?”
关楗认真想了想道:“也算是吧。”
“话要说就说全,“李虎筷子不停,“说半句藏半句的,搞得好像你比我们都知道得多似的。”
关楗不屑地道:“我还真就比你们知道的多。只不过还没到时候,现在有些事还不能说给你们听。”
“又来了,又来了!”李虎捏着鼻子,搜索关楗的肋下衣物等处,揶揄道:“满身的优越感爆棚,你们不就是倚托了父荫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比我们多只眼睛还是多个鼻子的?”
关楗气得一拍桌子,筷子都崩落了几只。一顿饭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