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市场
致远跟村长运勇刚刚忙完村级公路的修建事情，正准备好好休息几天，又被另外一件事情打断了。事情要说村东头的2亩多公用地说起，程家村与陆家村、盛家村比邻，村东头的两亩来地属于三家村子的中心地带，中间还有一个标志性的竹亭，因而又叫四达亭，这块地单独属于程家村，4年前连接湘南城到越省联州城的联城公路从旁边穿过，这地的位置因为显得更加突出，早些年集体经济时代是村里的公用晒谷坪，后来家庭联产承包到户后，各家都在自己的门前屋后修起了水泥晒谷场，这块重要地段反倒没怎么利用起来了。
刚修完路，这天早上，思明的弟弟思荣就来村委会找运勇村长，说是想购买村东头四达亭那块地，用来做宅基地盖房子用，致远在一旁问道，思荣大哥，你不是已经有宅基地了吗，现在的房子已够大的了啊，为什么还要买四达亭呢，那可是公用地，我跟运勇村长正商量用来做一个村级的农贸赶集市场呢。
思荣不像他哥哥思明，思荣是个暴脾气，一听致远说这话就吼起来了：“我跟村长说话你个毛助理插什么话，要不是我哥思明帮忙，你们能不能顺利当上这个小官还不一定呢，实话跟你说吧，是我哥看我家两小子将来娶媳妇都需要房子和地方，所以才让我来跟你们说的，怎么，连他的面子也不给吗。”
此话一出运勇就沉默了，本来他是同意致远之前的想法的，以前村民逢“二、五、七、十”都会去老的山塘集市赶集，可山塘集市靠近深山，距离程家村左右七八公里的路程，以前山里资源丰富，人口也多，所以每逢赶集都是人山人海，这些年人们都往山外走，慢慢地聚集在了联城公路及附近，再加上四达亭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在这里建一个农贸赶集市场，是最好不过的了。村里的青壮年很多在外面谋生就业，留守的老人和妇女们的农副产品不太愿意大来远拉进城去卖，一则有时候量不是太大，另外人手有时候也不够，如果在家门口成立个这样的集散中心，自然是好的，不说大幅度增加村民收入，至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纾缓家庭经济压力，村里也能够通过场地租赁等增加一部分收入。
思荣这一闹不要紧，不但把全村的老少爷们招来看热闹了，连隔壁陆家、盛家的几个闲汉都引来了，运勇村长一直不说话，致远只得对大家说了：“大家听我解释，四达亭这块地，我是跟村长商量盖农贸赶集市场来的，方案还在完善，等做好了，具体这块地怎么用，到时候开村民大会来决定，大家先回去吧，任何信息我们都会及时公布，先散了吧。”
接下来的两三天，致远专心地做起了修建市场的方案，场地利用，投入产出的分析，本村村民在市场摆摊卖货，费用肯定是不能收的，但得按户酌情分配，否则再大的场地也不够用，附近村民前来赶集，统一按优惠价灵活调剂场地，周围可以修建15个左右的门面，多修了就竞争激烈，没人愿意来做生意了，另外，瓜果蔬菜集中上市时节，收购大户的钱是要收的，农资轻工产品，估计也会有城里老板拉过来贩卖，这个费用也是大头，这样算下来，村里一年的进账就可达到30-35万左右，除去管理人员3个人的工资及其他开销，节余20万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致远又反复修改了一高，运勇村长也觉得可行，可以召集村民讨论决定此事了。
那边思荣也没闲着，听说要村民表决来定这块地的用途，于是积极地挨家挨户做工作，说自己愿意出8万块钱来买这块地皮，到时候每家每户都能分点钱啊。因为思明在城里当干部这些年，村民们有个上户口、打架斗殴、孩子入学、开介绍信等等在村民看来天大的难题，思明都会积极帮着托人解决，尤其是葵来一家、八大金刚一家，由于人多事多，也没少麻烦思明，思荣仗着人情，还用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份同意思荣盖房的请愿书，半哄半求地央着大伙在上面签了字摁了手印。
致远正要打开广播召集开会，没想到思荣大踏步走进来，啪的一下，把村民签字同意他盖房的请愿书复印件扔了话筒前，大言不惭地说：“不用开会了，这是大家的签名，你仔细看看，上面还有你们家老爷子的名字呢，村里要再不给地卖给我，我就到区里去告你去，告你违背民意，抢夺宅基地，借修建市场的名义为自己捞好处。”说完也不等致远回话，头一甩潇洒地走了。
话筒是打开状态的，这段话几乎被村民听了个全，致远意识到自己群众解释工作的迟钝，反倒让思荣抢了先机，于是在广播里面请大家再耐心等待几天，方案已经成熟，他会挨家挨户上门解释，为了不吃个闭门羹，他特地提到了修建市场光村里一年就能收入分红10来万的事实。一下子把全村人的胃口吊起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致远与运勇村长挨家挨户上门做解释工作，当得知不仅可以免费摆摊卖杂货，还可以每年分红的时候，人们的心不禁动起来了，可无奈已经被思荣说得签字了，农村人好面子重信义，出尔反尔的事情极少有人做得出来。致远只得苦口婆心耐心讲解，这不是个人的小事情，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孩子上学要钱，盖房子娶媳妇要钱，孤寡老人要管，这些没钱可都办不下来，再说思荣也不是没房子，他们家房子可大着好着呢，就算为村里未来着想，也请大家务必做出正确选择了。
一阵局促的电话声响起，果然是思荣把运勇村长和致远给告到区政府了，理由和证据正是那封村民签名的请愿书。区里已经派下来一个三人调查小组，组长正是思明，据说思明本来是要避嫌的，但他是主动去争取的，说是他熟悉村里的情况，并且一定会秉公调查。
思明和另外两位调查组人员首先找到了村委会，思明知道自己于村民多有人情，所以不便挨家挨户去调查，只让两人出去走访，另外，明天就召集村民大会，再次表决这块地的用途。
第二天上午八点，村民都到齐了，思明代表区里表示对村里工作的支持，并表示一定会尊重村民公决结果，接下来，就请同意修建市场的村民举手。可想而知，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有心，谁也不好举这个手，于是气氛就尴尬在那里了，当见致远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按说呢，村里以前很多事情，都是经过举手表决，但严格按照流程来讲是不规范的，所以我们今天一切按规矩来，匿名书面投票，就请葵老唱票，有劳调查组另外2位领导监票记票了。”
此话一出，下面一片掌声，算是同意了，调查组的三个人深知流程，于是点头表示认可。
不一会儿，唱票结果出来了，不禁思荣郁闷，连思明都终于回味过来，自己是被自己的弟弟坑了，除了他思荣自己的一票外，哪里还有人支持他呀。这也难怪，村民们都穷怕了，好不容易有点盼头，干嘛还要去争这个利呢，当着众人的面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臭骂，思荣只要灰溜溜地走了，走的时候还酸溜溜地说，就算盖市场，该他的摊位和分红一分也不能少哦，否则还上区里告去，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