荨尘鞅感觉到脚下地面的异样后下意识要跃起,利用风元素悬浮上半空。
地面坍塌,露出了深不见底的坑洞,赤蟒随之坠落下去。
本以为就此可以摆脱掉这疯狂的魔物,不料脚踝传来拉扯感,接着整个人被拖拽下去。他低头便看见那赤蟒的尾部紧紧缠绕住了自己的脚部。
风元素再也没有能力支撑住他,荨尘鞅猝不及防地摔进了一片黑暗中,混乱中他最后看见了荨暮的背影。
黑暗把他紧紧包裹其中,荨尘鞅只觉得自己在倾斜的地面上翻滚,零碎锋利的石头刺入自己身体上的皮肤,但他根本来不及去感觉疼痛。
终于他感觉到身体触及到了平地,但脚踝上的冰冷缠绕仍然没有消失。
荨尘鞅忍着疼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一片黑暗中他无法察觉到赤蟒的行动。
孤注一掷的,他在身下祭出了火元素的法阵。
从他四肢百骸里涌动出炽热火焰电光火石间将空间照亮,和同时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灼烧至尽。荨尘鞅清澈的眼眸映照着炽热的火焰被衬得一片猩红,原本绑在身后的发带经不住灼热断开,黑发凌乱地在火焰产生的气流中飞舞。
赤蟒早在熊熊烈火中消失,火焰熄灭,荨尘鞅虚脱地躺倒在了再次回归的黑暗中,蜷缩起了身体喘息着。
他从来没有和死亡如此接近的经历,甚至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有淡淡的血腥味钻入他的鼻腔,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有破裂的痛楚。
他去摸索身边的水沙漏,或许可以把自己送回荨家驻扎的安全区域,却发现水沙漏已经在适才的动荡中遗失。
不知过了多久,荨尘鞅才恢复了一些体力,试着撑起身体,好在似乎没有伤到筋骨,他扶着身侧已经被自己烧得干燥的土壁站起,指尖窜起一簇小火苗照亮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除去自己掉落下来的方向,面前的墙壁上还有一个允许一人通过的洞穴。
自己已经没有体力用风元素支持自己飞回地面了。
荨漠他们会察觉到自己掉落下来么?荨尘鞅没有把握,看着漆黑的洞穴,他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深入下去。
若是换成父亲,也不会选择坐以待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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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的震动终于停止,荨肆便着着急忙慌地从荨漠身边的气流上跃下,四处张望着。
迟迟没有找到荨尘鞅的身影,他急躁地抓了抓后脑勺冲着身后跟上来的人嚷嚷:“糟了完了惨了!少爷被咱们弄丢了!”
“稍安勿躁。”荨漠微微皱起眉头走上前,一手扶了扶单片镜的框架,“小九,刚才少爷离你最近,可看见他去了哪里?”
地面上满是坑洞,荨漠推断荨尘鞅掉落到了某处中,但并不肯定哪个才是正确的选择。
荨暮摇了摇头,突然领口一紧,他被荨肆提着领子拉到了面前:“喂喂!别光顾着摇头快想想办法啊!”
“肆,别急。”荨漠走上前按住他的手。
荨暮被提着,有点勉强地踮着脚站,也不慌忙,静静抬眸看着他。
他深墨色的眼眸如同一潭池水无波,谁似乎谁也不知道水面下又是怎样的汹涌。
荨肆的目光在他脸庞上描摹了半响,才如同摸到了烫手山芋般放开了他:“切,那快想办法啊!”
他惊于发现自己竟然看着荨暮的那双眼睛出了神。
明明是男的,这面容清丽得也太不像话了吧?
“九族的水元素可以渗透地层,能不能找到少爷的位置?”荨漠条理清晰地陈述自己的想法,“我没有看见少爷用风元素飞起来,应该是掉落到某个坑洞里了。”
荨暮默然,移步到了适才荨尘鞅所在的位置,慢慢附身蹲下,伸手覆在了满是碎石屑的地面上。
“这能不能行啊……”荨肆不耐烦地看着他。
回答他的是蹲在地上的人全身泛起的幽蓝色的光芒。
荨暮的意识开始凝聚在了手重疯狂涌出的水元素上,透过了坚硬的地面,接着是湿润的土壤,他感知到了地下错综复杂的地道和迂回往复的地穴,也感知到了地下的寒冷和沉闷。
猛然间他感觉到某个方向传来了灼热的感觉。
这热感传来得异常迅速,似乎是从发源地产生的毁灭般的冲击。
荨暮猝不及防收回手,却还是感觉到手掌传来了烫伤的刺痛。
“怎么回事?”荨漠见状连忙上前问道。
“是他。”荨渊没有些许波澜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凝重。
这样疯狂恣意的滚烫火焰,恐怕除了家主荨绥,也只有他能召唤出来了吧?
没等荨漠和荨肆再问什么,荨暮的身形开始模糊晶莹,和地面接触的手竟然慢慢“渗透”了下去,接着的一瞬间,他仿佛是融化般犹如涓流涌入了土地里。
留下了瞠目结舌的荨肆:“不是说找少爷么?他怎么整个人都下去了?”
荨漠也有点不明所以,权衡了片刻,他挥手在两个人的周身都涌动起气流:“下去看看,注意保管好水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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荨尘鞅在狭长的地道中前行着,身上的伤口似乎被汗水浸润后又痒又痛,尽管他除了主族的火元素外还精通了些许其他元素的法术,但对于治愈法术一窍不通。
他伸手扶着身侧的墙,感觉到肌肉开始因为疲劳而酸痛。
刚才为了自保而失控的火焰耗费去了太多力气。
连另一手上照明用的火苗也变得孱弱朦胧。
忽地,扶着墙的手一空,他停下了脚步定睛看去,发现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出了一个较大的空间,平坦的地面上竟还有一潭池水在黑暗中散发着月白色的微光。
荨尘鞅试着灭去了手中的火焰,池水的光亮成功为他照亮了视野。
他慢慢靠近过去,忍着身上的疼痛蹲下身。
发着幽光的池水,深邃的环境。
这让他想到了九族的醒魂池。
荨尘鞅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挂念起荨府的每一件事物。
眼前地池水不同于醒魂池的是,它的水呈现浑浊的月白色,荨尘鞅感受不到那种想要去触碰的感觉,甚至觉得其中满是寒意。
可是……很累……就在这池水旁坐一会儿也好……
不知不觉地,他瘫坐下来,眼皮开始发
沉,舒适的黑暗彻底包裹住了他。
荨尘鞅。
谁?
荨尘鞅,睁眼。
不行,很累啊。
再不醒就来不及了。
什么?
五脏六腑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穿般得痛了起来,荨尘鞅痛苦地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身处在了适才浑浊的池水中。
他下意识划动四肢,感觉手肘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在水中勉强回头看过去。
胃中泛起了一阵翻滚。
在浑浊的水中,几具腐烂的尸体正在他的附近若隐若现,有的甚至已经只身下了残肢。
离开这里!荨尘鞅不顾一切地挣扎,随着水流和肌肤的摩擦他竟然感觉到水中有什么细微的物体似乎在试图从身上的伤口钻入自己体内。
蜷缩起身体,他全身开始覆盖上了耀眼的红色光芒,但昙花一现般红色便消失在了混沌之中。
荨尘鞅这才感受到火元素被水完全压制的无力。
连自己最擅长的火法术都完全使用不,其他的尝试更是徒劳。
死亡到了么?
无法呼吸,荨尘鞅感觉意识再一次被抽离了出去。
他脑中开始浮现起了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主院,每个角落细节他都烂熟于心,总是偷偷跑来陪伴自己的荨歆和小时,忙于政事但也会抽空来教导自己的父亲。
还有自己刚刚结识半载不到的其他族的少年们。
可惜了……
手臂上传开一阵拉扯感。
恍惚间,自己似乎是被谁扯离了令人作呕的水面。
全身一轻,又被不轻不重地放在了地上。
荨尘鞅跪在地上终于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须臾才颤抖着抬起头来看清了眼前的人:“你……”
“荨肆和荨漠按照我留下的线索应该很快就会过来。”荨暮蹙眉看向身旁的水池。
连荨尘鞅都没有察觉,池水中延伸出了如同丝线般的纹路仍不甘心地想要顺着地上的水渍攀上他的身体。
“用火烧。”荨渊在他面前蹲下扶住他的肩膀。
荨尘鞅不明所以,但听话地抬手对着池水结印,然而还没等他掐出第一个印记一阵恶寒就席卷了全身,让他不得不再次俯下身忍受。
看着在往日神采奕奕的少年如此狼狈,荨暮眼底划过一丝忐忑,似乎在那瞬间摒弃了什么顾虑,伸手抚上了荨尘鞅的额头。
一股清澈的水流从他掌心涌出,接着便覆盖上了荨尘鞅的全身,直至地面,顺着污浊的水渍笼罩在了整个池水上。
看似柔软的水流在接触到那些诡异纹路的瞬间变得强硬起来,将其抑制回了水面。
荨尘鞅觉得身上的重负被褪去般松了口气,但随即全身的伤口又一次疼痛起来。
“快点离开这里。”荨暮将自己的水沙漏要交到他的手中。
“可……”荨尘鞅的声音虚弱,但仍坚持着,“这个是……你的啊……”
荨暮闻言拿着水沙漏的手不宜察觉地颤了颤:“我没事。”
不等荨尘鞅回答,他们身后的地道中传来了荨肆的声音:“少爷?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