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学士席勒掏出一只黑檀木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只精工制作的檀木烟斗,这烟斗花纹繁复,配着玻璃烟仓;他又拿出里面的小圆筒,从中倒出一小团大麻叶。
“你们吸吗?”席勒举着烟斗,向二人问道。
莱安娜把目光转回海平面,安杜因抬眼冷冷地看了席勒一眼。
感觉后者的敌意,席勒耸了耸肩:“不吸就算了。”
他自己点燃了烟斗。
得知那个“塞维亚依人”的真实身份后,海盗们原本的目光像发情的公狼,现在像被逼到墙角的小丫头。海盗并没有国家,但绑了帝国这么大一只肉票,他们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肉票们都在自由活动,但好像关系有点僵。
莱安娜·马特留斯,帝国皇帝巴西尔二世最宠爱的小女儿,现在正在一艘叫“幸运星”的船上,不幸碰上了海盗,并且被俘虏了。
学士席勒,正吸着大麻,云吞雾绕、一脸满足。他在宫中任职,莱安娜跟他接触不多,但也知道席勒博学聪明,受人尊敬,也得父皇宠爱。但本能告诉莱安娜,席勒身上充满危险的味道,而且他似乎对自己抱持敌意……至少,谈不上友好和敬重。
作为父皇的臣子,这种态度非常反常。
另一边的年轻人,莱安娜完全不认识。这个年轻人身形修长,一只眼睛蒙着纱布,眉宇间有些书卷气息,也有色雷丁人特有的精悍。得知她的真实身份时,这个年人曾向她投来冰冷、杀气腾腾的目光。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年轻人,又是怎么得罪的他。
现在,“幸运星”号被海盗们掌控了,正在开向他们的大本营,奥之岛。
那是一处位于希伦克城邦西方、靠近塞维亚依的小岛,因为不在城邦境内,塞维亚依又无力涉足,这个小岛成了海盗的天堂。劫持这艘船的,正是奥之岛的头领,一名叫哈夫丹的诺兰达人。
“你,”一名海盗拿刀指着安杜因走过去,“把你手边的缆绳拿给我。”
席勒是一名贵族,安杜因受席勒所保护,海盗理所当然地把安杜因当成贵族的下人,或者是他的徒弟,海盗不能指使一名贵族,但未必不能指使一个奴仆。
安杜因没有动。
海盗发觉自己支使不动一名俘虏,顿感受到侮辱,他提着弯刀走向安杜因,一把揪起安杜因的衣领:“我说话,你听不见吗?”
“放手。”
海盗给了安杜因一巴掌,一把将他推到地上,向他挥起刀。
“咚”地一声,刀落在安杜因的头边。毕竟是肉票,海盗不敢真的杀安杜因,但吓吓总归是可以的。
安杜因一直盯着弯刀落下来,眼都没眨一下。
“虐待俘虏可不是好习惯……你们应该拉一些更专业的入伙才对。”席勒握着烟枪,靠在桅杆下,但显然此刻飘飘然的他,根本不会劝架,也没有海盗围上来凑热闹,大家都是冷眼旁观。
看到安杜因这样子,海盗心中感到莫名地愤怒,他抬脚踹在安杜因的肚子上,接着又是一脚。安杜因冷静地护住头,耐心地等待拳打脚踢的结束。
“100金鹰。”
殴打停止了,海盗转过头,皱眉看着双手抱胸的莱安娜公主:“美人殿下,这事跟你无关吧,还是说,他是你的小情人?”
海盗们哄笑起来。
“200金鹰。赎金里扣。”莱安娜公主没有动,看着安杜因说道,“如果你再打他,500。”
海盗们吞起了口水,500金鹰,他们一年也不一定打劫得到这么些钱,而是从公主的赎金里扣,帝国公主,大概怎么也值上千金鹰吧。
海盗犹豫了,最终收了手,对着安杜因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安杜因站了起来,对着先前踢打自己的海盗吼出咒语。海盗飞离了船体,落到海里。
海盗们看着远处水里的同伴,惊呆了。安杜因自己惊呆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力量居然突然变得这么强了。吃惊归吃惊,安杜因并没有把它挂到脸上。
“龙语师,他是龙语师!”一名海盗看着安杜因喊道。
“混蛋!干你……”一名海盗举刀冲上来。
安杜因的目光扫过去,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海盗身上竟然燃起了火。
如果是几天前,这种事情都不会发生;直接操纵火焰,这不是一个学习了四年的年轻龙语师能做到的。
“啊——”那名海盗拼命扑腾着,周围的人慌忙让开,他自己从船边跳下去。一直神游天外的席勒终于抬起眼睛留心起整个过程,他张大了嘴巴,嘴角掠过笑意。
安杜因表情平静,森然的目光扫过身后,那群原本拔出刀来的海盗,竟然没有一个敢上前。
他们望着安杜因,在害怕。
大家都知道龙语师很强大,但没人见过一名动怒的龙语师,特别是一名无名邪火发泄不出去的龙语师。毕竟,多数时间里,他们是人畜无害的。
“谁还要来?”安杜因质问这些海盗。
没有一个海盗敢回答,连莱安娜都看呆了。之前,她只是看不过去海盗欺负一名俘虏,而且还是个大男孩,但显然,这个大男孩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
安杜因走到一名海盗面前,那海盗见状,连忙缩起脖子、闭上眼睛,安杜因却向他伸出一只手:“你的弓。”
“啊?”海盗睁开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弓。”
海盗把弓递出去,安杜因接过,又伸出一只手。海盗连忙解下箭壶,递给了安杜因。
安杜因来到船边,观察海上飘着的两个人,着火的那个全身焦黑,应该已经死了,第一个落水的,还在挣扎,并靠向船边。
安杜因握住弓,从箭壶取出一只箭,瞄准了海盗。
铁箭落在了海盗的身上,但没有射中要害,海盗发出惨叫声;见他没死,安杜因又从箭壶中取出一只箭,射出去。
这次,铁箭射穿了水中海盗的头,让他彻底气绝。
海盗们大气都不敢喘,其中一些额头见了汗。哈夫丹也脸色苍白。
安杜因俯身拾起地上的弯刀,挂到了腰间。这才不慌不忙地走到莱安娜的身边,看着她那双已经恢复紫色的眼睛,冷笑一声:“500金鹰,你太看不起我了,公主殿下,至少是它十倍才行。”
“你是谁?”莱安娜问道,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发颤,而是冰冷的。
“我?在下安杜因·索尔。亚历山大·索尔的小儿子。”安杜因仍然保持着笑容,没有向她行礼,“幸会公主殿下。”
莱安娜立即明白眼前的年轻人为什么对自己充满敌意了。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之后的旅程顺利得多,海盗们不敢再欺侮俘虏,当然安杜因也不会杀光他们,他离不开这艘船,而海盗们懂得驾船。
奥之岛的小码头上,“幸运星”号顺利靠港,所有人都走下了甲板,登上陆地。
之后,就是探讨赎金的问题了。
哈夫丹并不是笨人,他已经意识到,这次的三只肉票,没有一只是省油的灯:莱安娜公主身分高贵,好像也不笨;安杜因更不用说,没有人会想再招惹他第二次;至于席勒,一开始就主动保护这两个人,心机深不可测。
权衡再三,哈夫丹还是决定拿学士当突破口。毕竟另外的两只肉票,确实不太好招惹。
岛上最大的长厅内,海盗们在哈夫丹的带领下,跟6名俘虏进行谈判,他们的对面,坐着安杜因、席勒和莱安娜,还有另外三名低级俘虏,都是席勒同意保护的人。
“学士大人,”哈夫丹说道,“500金币的赎金,您应该也是出得起的。”
席勒放下手中的红茶,看了一眼一旁闭目养神的安杜因:“500金币……看来你看低了身份的远不只索尔阁下一个人啊。”
“难道大人也认为自己值十倍价钱?”哈夫丹哼了一声,头一次,他碰上肉票们争着抢着觉得自己赎金太低的。
“十倍?”席勒站了起来,笑容灿烂,席勒所保护的三名俘虏,也跟着他站起来。
“或许吧……反正无论多少,我都不会出。”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晃倒了几名海盗,屋中的物品也纷纷跌落地面。
一颗硕大的青铜头颅从哈夫丹脚前的地面里钻出来,紧接着是一只大手,随后,一个眼睛泛着红光的青铜人爬出了地面。
意识到情况不对,大家纷纷往屋外跑去,安杜因刚刚拔起脚,身边的一堵墙坍塌了。
大家都看到了,在外面,更多这样的青铜人从地面里站了起来。
“容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席勒和他的三名同伴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他原先的灰色学士袍已经变成黑色骷髅法袍,镶着金边,身后三名同伴的装束也是同样制式,只是换成了银色镶边。
席勒的眼神也和之前判若两人,骄傲,凌厉,高高在上。他负着手,含笑说道,“在下席勒,塔摩斯教的大祭司,死神的忠实仆从,这是我的三名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