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怪物,野种,野种!”
喊声在身后响起,安杜因回头,一群男孩正跟在自己后面起哄,一根草棍还丢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正置身于一大片草原上,天野茫茫,再远处是一处简陋的村落,身后这些孩子们,穿着样式古老的布衣,冲着自己扮鬼脸。
安杜因的内心升腾起怒火,他追向那些孩子,孩子们立即跑掉了,安杜因脚下不停。
“马库斯!”身后响起一个女声。
安杜因回过头,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妇正站在自己不远处,担心地看着自己。她仿佛油画中走出来的美女,没有涂妆,但脸蛋五官无一不完美,脖子修长雪白,哪怕稍稍改变一点,都会损害她的美丽。
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美女。
“滚开!”安杜因暴躁地吼道。
少妇露出难过的神色,眼睛湿润了,安杜因突然感到歉疚,于是跑到她眼前,低下头:“对不起,妈妈。”
少妇摸了摸安杜因的头,眼中露出忧愁之色:“去休息吧,马库斯。”
安杜因跑回村中,刚好看到一群衣饰鲜亮的男人走进村中最大的茅屋里,安杜因跟在他们身后。
屋中,一位老妇坐在席子上。
男人们坐到她身边,为首的一位青年恭敬地说道:“巫,我们准备起兵,反抗沙王的统治,我们希望真神给我们启示。”
老妇闭目不语,口念念有词,良久才睁开眼睛,说道:“去吧,孩子,真神是站在色雷丁人这一边的。”
男人们发出一阵欢呼,有人对那位青年说道:“帕斯卡,不要再等了,塞维亚依人必须为他们的暴行付出代价!”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帕斯卡的目光变得坚定,他向老妇深深行礼,随后站起身来,走到户外,拔出佩剑,对着人群说道:“色雷丁人们,光荣的奥拉和卡的后裔们,真神刚刚给了我们启示!”
不远处,人们围聚过来,开始欢呼。
“有谁愿为真神而战!有谁愿为了色雷丁人的独立自由而战?”帕斯卡又喊道。
成年人男人们眼中闪着热切的目光,纷纷上前、举手,安杜因感到胸中燃烧的热情,他到队伍前面,举起双手:“我,还有我,马库斯!”
安杜因睁开眼睛。
海风吹过,船只摇动的声音一直在响,他自己差点喊出梦中的话。
是的,他现在正在一艘叫“幸运星”的商船上,她从希伦克出发、远赴塞维亚依。
而且,他一只眼睛瞎了。
十天前,安杜因目睹了其他龙语师的惨死,并被龙类丢出赤焰岛,附近的渔民救下他,给了他一些钱,这才得以坐上“幸运星”,离开希伦克城邦。
“马库斯,帕斯卡?”他低声说道。
梦中的情景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看衣饰和风景,那似乎还是色雷丁人在塞维亚依统治之下、没有开始大逃亡的远古时代,那么马库斯和帕斯卡,会不会是家族始祖“龙之子”马库斯·索尔和“共和国之父”帕斯卡·佩努斯?
为什么这个梦这么逼真?
“我还以为你要睡很久。”
身后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安杜因回过头,一名色雷丁青年正在门外:“安杜因·索尔,要不要一起吃饭?”
这名青年应该不超过三十岁,穿着一身灰色的学士长袍,还涂了烟熏妆,一个有些削瘦,但还算英俊的男人。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安杜因从床上一跃而起。
“哦,龙语师安杜因,我知道是你。初次见面,容我介绍一下自己,在下席勒,爱西亚公爵哈伊尔·伊苏里的第六个儿子,学士,服务于长空堡。”他又补充道,“说起来,如果马库斯没死的话,我们本可以成为内兄弟呢。”
四年前马库斯准备迎娶的确实是爱西亚公爵的小女,她叫朱莉亚,所以眼前这名学士,正是朱莉亚的胞兄。
安杜因现在正和席勒坐在“幸运星”的餐厅里,吃着便餐。整个餐厅里没有外人,只有角落里,有一个身着白袍、戴着面罩的塞维亚依人独自进餐。
“那么,一个皇帝的学士找我又要干什么呢?”安杜因咬了一口面包,冷冷地问道。
“放轻松,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皇帝,”席勒摆摆双手,笑道,“特别是如果你在知道了你宰相父亲三个月前死掉的事的时候。”
这个消息猝不及防,安杜因一下子抓紧了手中的面包。
“他怎么死的?”安杜因问道。
席勒哼了一声:“病死的。他自己大概都没想到过,皇帝比他更能活吧。”
“四年来,皇帝并没撤掉他的宰相职务?”安杜因问道。
“哦,当然没有。”席勒摇了摇头,“那件事情之后,皇帝没有抓到你和阿莱克,便宣召你父亲进宫,他们之间进行了一次真诚的对话……当时我在场,你不知道那次对话多么经典,也正因为你父亲回答得好,皇帝最终没有对他发难……”看到安杜因阴沉的表情,他问道,“想知道细节吗?”
“暂时不想。”安杜因说,“看来,我老姐现在是格拉吉亚女公爵了?”
“嗯。”席勒点头道,接着端详起安杜因,“你也不关心你父亲……我理解你,作为小儿子,永远是不受重视的。毕竟……我出生的时候,我的父亲都当爷爷了。而且,我在成年前,和他单独谈话的机会只有两次,一次是我6岁那年,他给我找了老师,一次是我16岁那年,他叫我去学城。”
“不,你错了。我是看不起他四年了还扳不倒皇帝。”安杜因冷冷地说。
就在这时,船舱内一阵骚动,几名水手跑进餐厅,大声喊道:“海盗,海盗来了!”
安杜因连忙站起来,角落里的塞维亚依人也站了起来,席勒丢下面包,打了个哈欠,同时拔出了匕首。
另一伙陌生男子冲了进来,大约有十人,为首的诺兰达人看到席勒手中的匕首,立即喊道:“放下武器!”
“好的,好的,”年轻的学士笑了笑,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然后放下手里的匕首。
看来全船的人都已经被控制了。安杜因原本想出手,看到海盗的人数,考虑到当前形势,最终放弃了反抗的想法。
舱底的人全都被押上了甲板。
甲板上有五六十名海盗,全船的人已经被集中到了一个圆圈中,由海盗们在外面看押着,地上还有几具流血的尸体,应该是被杀的反抗者。看到安杜因一行人,便把他们也驱赶入人堆。
“有人会替我交付赎金。”席勒声明。
平民落入海盗手中,如果不被认为有成为海盗的价值,通常只有两个结局,男的被充作奴隶,女的被送去伎院。
但贵族不同,他们身份地位特殊、占有更多的财富,被俘获后通常用来交换赎金,而不会被杀死,甚至很多绑架者对他们待遇优厚;因为不会有性命危险,贵族在被俘虏时,也很少拼死抵抗,这可以算是他们的特权。
席勒又指着几个人说道:“他,他,他,他们是我的人,还有他,不准杀。”
他最后指的是安杜因。
“哦,还有一个人。”席勒突然想起来什么,指着刚才那名也在舱底用餐的塞维亚依人说道,“她,你们也不能杀。”
海盗头子吃了一惊:“你说‘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名塞维亚依人身上,连安杜因有些惊奇地看着这个“她。”
这个“塞维亚依人”个子矮小,面部蒙着面罩,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碧绿的眼睛。
海盗头子上前扯掉了她的面罩,露出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这是一个色雷丁姑娘,只有14、5岁的样子,穿了一身塞维亚依白袍,还戴着白色的头巾,衬着她的眼睛明亮动人,皮肤细腻白净,脸蛋也更显精巧,只是因为愤怒,她看起来并不友好。
像一个天使。
这是安杜因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看到这样漂亮的脸蛋,所有的海盗都吸了一口气,海盗头子的目光变得下流,他伸手摸向女孩的头巾。
席勒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想做什么,他摇了摇头:“恐怕你没资格享用她,因为你敢这么做,帝国的海军会去平了你的小岛。”他扭过头,对着女孩欠身行礼,“莱安娜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