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他叫文缈过去。文缈爬进帐篷,看到两个充气睡垫并在一起,她的睡袋拉开铺平当褥子用,湿掉的那块放在尾端,不会有太大影响。她跪坐下来,情绪有些低落。对于荒野徒步的困难她有心里预期,只是现实一开始就给她来个下马威,曾经的豪言壮语那么不堪一击,对于自己犯的低级错误更是倍感失望。
楚冉把电话给她,“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吗?”
她有些讶异,“今早不是打过了吗?”
“反正还早,跟家里聊聊天好了。这次就不限制你时间了。”他坐在旁边看他的电子书。
电话拨到文家。
“妈。在营地呢。没啥事,就是看到这边下雨了,不知道家里那边天气怎样?在做饭啊,那你忙吧。我挂了。呃,那个……妈,你跟爸说,缈缈想他了……没事没事,我好得很。营地的篝火晚会要开始了,我去玩了啊,掰掰。”
他轻笑着点点她,“这都下雨了,还篝火晚会。”
她把电话给回他,自嘲地笑笑,“编不下去了,不打了。”
他们并排坐着,另一个睡袋展开披在肩上,凄凉的雨打着帐篷发出沙沙声,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声音,两人像被遗落在世界边缘,苍茫的孤独感让他们靠得很近。
“我爸现在不肯跟我说话了。”她低声说着。“他很疼我的,用我妈的话说就是慈父败女。我在悉尼读了四年书,只在大一时回去过。”
“就是为了你的小M-P,顾着打工?”
“是啊。大学毕业后回去住了两月,接着就跑到墨尔本念研究生,念完上摄影班,上完摄影班又跑出来玩,他觉得我这是打算定居国外了,所以我一天不回去他就一天不肯跟我说话。”
他低笑,捂着她脑袋放到肩窝处。“看来你的倔强来自令尊。”
她有些倦意,往他怀里蹭了蹭,。“不过我知道他会通过我妈打听我的情况,我妈关心的问题跟我爸是不一样的。有些事不用明说也知道。……其实儿女出门在外,哪有父母会不担心的。”
“女孩子的话,总是会比较挂念。”
她摇摇头,“我哥经常往外跑。他一出门,我妈就睡不好,总是要等到他平安回来了,才絮絮叨叨地恢复正常。”
轻言细语中,她回忆着家的温暖,外间的凄凉似乎也侵扰不进这一方角落了。
……
半夜,楚冉睁开眼,帐篷里伸手不见五指,他摸到枕边的电话,联系人停在“冉惠瑾”一栏,略作思忖后拨出。
“母亲。”
“哦?楚冉啊,有事么?”
“听说您年底的体检情况不是特别好。”
“所以呢?”
“请注意身体。”
“呵呵,还以为你想要帮我这老太婆分担一下呢。”
“您知道我没有这么大的志气。”
“你那家小公司还没玩厌么?”冉惠瑾微叹了口气,“前段时间四叔走了,他儿子也跟着退出了,给他们再多期权都不肯留下来。”
楚冉坐起来,说:“四叔都跟着您二十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变卦?”
“他抱孙子了。”冉惠瑾笑了下。“老爷子说他孙子想要被写进族谱话就得离开我这。还是老爷子厉害啊。”
“入了楚家,每年能拿到的红利比得过你给他的么?”
“比不过。可楚家存续了多久?我手里的公司资历连她的零头都不到。他们是怕哪天我不在了,我的集团跟着倒闭,一个是长线,一个是短线,楚家人一贯会选择保守的长线投资。”
对此楚冉无言以对。互持互助,低调隐世,选择稳健的投资方式积累财富,这是楚家的立身之本,同时也灌输给了所有族人。他和母亲才是家里的另类。
“你来我这任事,人心会稳定很多。他们乐于看到楚家长孙站我这边,若你以后能接任楚家家主的位置那就更好了。我跟你爷爷也不用再争了。”
“启笙比我更合适做家主,他至少能让楚家再维持五十年。我上去的话会忍不住赶人的。”
“哈哈哈!楚家吃闲饭的人是有点多。”
“母亲,既然人手不足,为何不趁现在把机构精简一下呢?”
“嗯,有在考虑。我知道你不喜欢中规中矩的工作,你可以过来做这件事,还算有趣。”
“再说吧。”他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了。“邱家那边怎么回事?”
“这个啊,你爷爷答应了,邱宗坤现在拉着一帮叔伯天天来找我。”
“帮我退了吧。”
“我这个武则天在楚家作威作福那么多年,要是还插手你的婚事会更招人厌的。”
“那个儿戏的婚约不是母亲您开的头么?”
“很抱歉,楚冉。我犯了个识人不明的错误,真是看错了刘芸,没想到她会这么想要替女儿傍上你这棵大树,硬是把戏言拗成了实言。”
“所以,退了它。”
“要我毁诺?楚家一向重诺,我身为楚家的媳妇也不能坏了规矩啊。”
“不过是个戏言而已。”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我开会了,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楚冉重新躺回被窝,她蠕动几下往他怀里钻,似乎想找个温暖处,他轻搂住,关掉手机,帐篷内又陷入黑夜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