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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份情,一笔债

幽都的清晨是安静祥和的,天星学院更是如此,学生们每夜都会引星光入体,吸收天地灵气,吐纳修行,在第二日自然不会早早起床。

所以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风般若从学院里的幽水处,冲天而起,之后他又抱着一口冰棺掉了下来。

风般若很是无语,虽然他现在已经踏入修行者的行列,但他的修为只是一境中品,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不死也伤。

“咻!”

砰地一声,风般若重重地摔在学院里的一处空地上。

“咦?”风般若有些不敢相信地检查着身体,居然一点伤没有。

风般若连忙环视四周,此处离平日里他住的茅屋还有一段距离,见没有人,急忙向自己茅屋的方向跑去。

他本以为抱着这口冰棺会很吃力,没想到轻轻松松就回到了茅屋中。

此时才意识到,也许是因为与冰棺中的女子心血相融的缘故,自己的身体也变得不一般,不禁暗自猜想,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轻轻地把冰棺放在床边,心想屋子里放一口棺材也不是办法,万一被人发现,定会引来不少的麻烦。

但此时的风般若确实没有办法,若是能进入第四境寻宫,便可把冰棺放入识念中的星宫里,而他现在的修为只是一境中品。

为今之计,他只有寻得一件空间法宝,把冰棺放入其中,问题自然解决,只不过,空间法宝很珍贵,所需的价钱并不是风般若能够承受的。

其实冰棺的问题对于风般若来说并不是最糟糕的,此时最重要的还是保住性命,长公主若是知道他还活着,一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决定要做一些事情。

风般若感觉一团糟,他有许多事情要去做,这些事情又很难做。但终究比死亡要好太多,最值得庆幸的是他能够修行,那便意味着一切都有希望。

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之后缓缓睁开,一缕阳光侵入他的皮肤,带来一丝温暖和光明。

他的神色变得坚定,之后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准备向酒市走去,因为他想起来有一个人还在等自己。

……

……

对于整整七年没有下雪的幽都而言,突如其来的大雪盖了红墙,压了碧瓦,阻了来往车马的路……

按理来说这是令人不喜的,但街道上还是有许多穿着蓑衣斗笠或是打着油布伞的行人。

他们说说笑笑,闲谈着突兀的大雪,议论着宫墙内的大人物,或是吹嘘着自家孩子在学院中的惊艳表现……

风般若走在去往酒市的路上,这条路并不太远,途经的地方大多是小商小贩、算命郎中住的普通人家。

但是,这条路对于他来说却很长,尤其是经过桃花巷时,他总要驻足一会儿。

桃花巷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在春天到来时,巷子里会开满稀有的九命桃花。

九命桃花遇雪而生,美艳至极,但更重要的是它对于那些丹修而言,是难得的炼丹材料。

只不过,幽都七年未雪,九命桃花也七年未开,桃花巷更是变得人迹罕至。

今日巷子中出奇的多了一些人,想必是因为昨夜的大雪,这些人对桃花有了一丝期待,但巷子里空空的,风般若未曾看见一朵九命桃花。

风般若喜欢走这条路,却与九命桃花无关,主要是因为这里很安静,只有几位上了年岁的老人会来这里,他遇到后,便会和几个老人一起下棋聊天。

当然,这里也是他用以躲避人群的栖息地,他并不是讨厌那些人,也不是他自卑孤闭,而是他真的很喜欢安静,喜欢独自待在角落里,一人花开,一人花落。

穿过桃花巷,便能看见热闹纷繁的酒市,这里与之前走过的路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风般若加快了脚步,越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一处比较偏僻的酒馆。

酒馆很简陋,外面用破布支起一个棚子,边缘恰好长着一棵桃花树,树枝上挂着一面花布旗子,上面写着:三里香。

还未走进酒馆内,便看见一位中年妇人拿着扫帚,清扫着棚子里飘进来的积雪。

而这中年妇人正是那个被唤作魅影的人,原来她等的少年便是风般若。

风般若连忙跑到妇人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

妇人微愣,觉得今日他的举动很奇怪。

对与妇人来说,两人只是几日未见,而对于风般若来讲,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曾经在大幽的监狱中,他真的很想念这位妇人。

风般若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连忙离开她的怀抱,抢过她手里的扫帚,说道:“不是说好了,这些累活让我来做,怎么又不听话。”

“我还没老,做这点活又不打紧,况且雪一直下,你又迟迟不来,堆起来可怎么弄。”她双手在不停地拍打风般若身上的白雪,嘴上似是埋怨,眼里却闪烁着笑意。

兴许是太偏僻的缘故,此时酒馆里没有客人,风般若说话也随意了一些,“我这不是来了么,你可别告诉我一整条红花鱼让你吃光了。”

她忍不住笑道:“就知道你小子嘴馋,我这就去把它回锅加热。”

风般若确实很喜欢吃红花鱼,因为七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做的就是红花鱼。

那时候,他很饿,很孤独,仿佛世界都是冷的,而吃上那一口鱼肉后,他觉得在这陌生的幽都,也有着一丝温暖。

不多时,中年妇人兴匆匆地走了出来,热腾腾的红花鱼摆在饭桌上。

能够修行后,他感觉精力出奇的充沛,很快便把积雪都清理干净了。

风般若看着桌子上一整条红花鱼,有些感动,昨夜自己没来,她居然一口都没有吃。

“昨夜的雪下得很大,我必须去天地陵清扫陵墓,便耽搁了许多时间,希望你不要生气。”风般若解释道,但没有说出昨夜里的险境,害怕她会担心。

她似有不悦,说道:“我知道天地陵里有许多冤魂,即便真是你娘的错,你又不欠这些人的,何必如此?”

在这幽都里,极少有人知道他不是大云帝国的质子,而是天下第一杀手风紫月的儿子,她却是这极少部分人中的一个。

风般若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回道:“我只是觉得这很不公平。”

“这些人即便真不是我娘杀的,但他们也没有错,数万人枉死,总该有人去祭奠他们一下。”他接着解释道。

中年妇人一时间没有说话,七年相处,早已了解这少年的性子。

风般若也不再言语,飞快地吃着红花鱼,虽谈不上狼吞虎咽,但也有失平日里的端庄,看来他真的很饿。

见他吃鱼的样子,中年妇人含着笑意道:“别吃这么急,小心烫到。”

风般若愣了一下。妇人才意识到说错了话,风般若被夺灵根后没有知觉的事她是知道的,一时间低下了头,她仿佛像小孩子认错一般。

风般若见她的样子,连忙笑道:“影姨,别在意,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能修行了。”

“小若,这是真的么,那可要好好庆祝一下。”她由悲转喜。

他一直叫她影姨,而她习惯叫他为小若。

话落,她便从酒柜里拿出一坛子酒,打开盖子,散发出浓浓的桃花香气。

风般若看着酒里的桃花瓣,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问道:“这里面有九命桃花?”

“算你识货。昨夜初雪,我猜想桃花巷里的桃花会开,所以便去碰碰运气。”她的表情显得很得意。

原来昨夜桃花巷里开了几朵难得的九命桃花,都被她摘走泡酒了。可怜那些丹修,还傻傻的在桃花巷里苦等。

风般若很是无语,虽不认同她的做法,但还是很高兴,在这雪日里,能喝上一口桃花酒,想想都觉得美好。

不知是高兴还是烦恼,风般若多喝了几口酒,忍不住又问了那个问题。

那个问题这些年他问过许多遍。

“影姨,你真的不知道我娘去了哪里?”

七年来,这中年妇人如同风般若的娘一样,照顾着风般若,她曾说自己是风紫月的朋友。

她沉默不语,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事情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风般若就知道是这个答案,也不再去强问,犹豫片刻后,说道:“影姨,我可能要成亲了。”

她大喜,成亲在任何时候都是值得一件高兴的事,连忙问道:“哪家的姑娘?”

“冷千夜。”

语不惊人死不休,她差点忘了这少年现在是大云质子的身份,取一位郡主也算是合情合理,但绝对想不到是千夜郡主。

她沉默了片刻,眼里含着复杂的情绪,说道:“好,真的很好,也只有这女娃能配得上你。”

风般若有些羞,之前在心里暗暗盘算着的一些事情也不好再想,回道:“是我高攀了人家。”

“这是哪里话,命痴都说过,生子当如风般若,养女必似冷千夜,你俩就是天生一对。”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为他倒了杯酒。

他无奈的笑了笑,这若大的幽都里,也只有她对自己好。

他不知道她来自何方,她也不知道他心里的苦。

七年来,他总是来为她扫扫地,修修屋子;而她每次都为他做一顿饭,倒一杯酒。

他可能是眷恋这种感觉,珍惜这份情;她却是受人之托,偿还一笔债。

饭后,风般若准备离开,她也没有挽留,而是连忙跑到屋子里取出一把红色油布伞递给他,关切道:“这么大的雪,总该带一把伞的。”

风般若也不矫情,虽然是红色的伞,太过女孩子气,但还是握在手里,向风雪里走去。

却不曾想,刚刚出了酒馆,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雪白的长靴,拿着彩色的油布伞,露出那张带着骄傲气的美丽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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