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审讯室。
警官赵亮扭回头看审讯桌后的孙淼,略带谄媚、笑着把卷宗往桌上一丢,
晚上咱们同学聚会,羊坊涮肉,去不去。
你上班的时候能不能认真点?幼稚。
赵亮苦笑了一下,又谄媚的凑近,低声的问,
那……我单独请你看电影?
孙淼也苦笑,因为不好意思伤害这个对自己有点意思的老同学。
你要破个大案,我单独请你!
真的?!原来你喜欢直男款的!成......可咱这儿能有什么大案啊?
赵亮畅想着他带着奖章挎着孙淼招摇过市的样子时,孙淼则早就认真的看着卷宗内容。
你看这卷宗,你怎么存的?不详细啊。
哪不详细了?
他的生活交集,跟什么人往来,那些人都是谁,干什么的,有没有前科,这里都没有啊。
可他就是寻衅滋事啊,3人团伙,全部到案,照你么说我得查遍全市的人,没准都不够!哎,你知道吗,矮大紧拍过一个电影就说1个人通过7个人就能认识全世界任何的人,我有光盘,你想不想看。
不想!赵三四怎么还没提来?
赵三四进门,压他过来的正是金佑程。
赵亮立刻起身立正,一脸严肃。
孙淼则沏茶放在桌上,又把赵三四铐在审讯椅子上,打开了监督审讯的摄像机。
金队,卷宗我都看了,写的很完整。
孙淼说着,看了赵亮一眼,正瞧见赵亮对着自己感恩的笑,她扭头把嘴一撇,继续说,
可您问的哪些问题这都没有。
赵亮傻了眼,随着金佑程坐在了审判桌后。
金佑程不做声,看着赵三四,静静的看着他,眼中透着柔和,突然发问,
在号儿里过的好吗?
赵三四笑了。
有屁就放。
金佑程不生气,也笑了。
看来你是要当个大哥,替代吕寿长是不是?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跟我扯他干什么?
所以你们认识,还挺熟?
不认识。你甭跟我废话了,这次我没办你是我没本事,咱走着瞧。
金佑程看了看赵亮,起身走向了摄影机,用后背挡在了镜头前。
赵亮对金队的意思心领神会,这是男警官常有的默契。他起身来到赵三四跟前,抬手就是一个嘴巴。
孙淼赶忙上前,拉住了赵亮,但不说话,把他拉回了座位,而金佑程看着孙淼,依旧满脸慈祥,闪开了镜头,
赵亮依旧不服气的样子,气呼呼的说,
跟警察叫板,反了他了。
赵三四恶狠狠的说,牛逼你打死我。
说话要负责,你看这儿,金佑程指了指摄像机,都记着呢。
金佑程走到赵三四跟前,递给他一支烟,而赵三四却把头一扭。金佑程自己把烟叼在嘴中,点燃,吸了一口,不慌不忙的接着问,
其实呢,我不想为难你,就是想跟你聊聊吕寿长。
赵三四看着金佑程,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刚要开口,却被金佑程抢了先,
他背着事儿呢......可送上门的立功机会你不要…...
金佑程吐着烟圈,赵三四低下了头,目光游移,猛地抬头又要开口,又被金佑程抢了先,
我不管吕寿长是不是你大哥,我也不管你们咬不咬的规矩,我就知道跟里边不好受,不过熬一熬,也能过来,香港怎么说,叫上大学。
赵三四昂起头,目光看着天花板,发呆。
金佑程接着说,
我不为难你,你是打架还是蓄意袭警这听法院的,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十几年,没准。我估计等熬出来,你就没机会立足了,等你到了吕寿长的岁数,你就知道他干嘛开个店了,不过到时候你有钱开他那样的店吗?我可听他亲口说的,他洗手用的是“金盆”。
赵三四看着吕寿长,在他的目光中依旧看到了平静与祥和,可脑袋里却做着激烈的斗争,他想交代,毕竟不能因为一次打架毁了自己的一生。
我……
赵三四开口了,可刚说了一个字,就看到金佑程把烟头捻灭在审讯椅的小桌板上
送他回去吧。
金佑程对着赵亮轻妙淡写的一说,燃起了赵三四自私的本性,赵三四似乎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略带紧张的说,
我说。
金佑程笑着看赵三四,又点燃一支烟,塞在了赵三四的嘴里。
审讯室的单面镜子后面,王道盯着金佑程和赵三四,漫不经心的坐下来,用脚褪掉鞋子,双脚踩在鞋子上边,搓了搓,又相互搭在一起。毕竟他和金佑程干了一辈子警察,他看着老伙伴审问一个张狂的毛小子,就如同在家里打开了电视机,而7点钟的新闻联播肯定跑不掉一下顺理成章,至于脱了鞋,他倒像是等着8点钟看那些有点意思又没有意义的电视剧一样,要放松,要安逸,要听听这个关于吕寿长的故事,是否按照他揣测的剧本那样发展。
10
老街拐角的小药店里,贾篷矢披着旧外套跑了进去。他捂着肚子挑着老板递过来的两盒药。
23块5,主治拉肚,菌群引起的……21块2,主治……一样。
贾篷矢嘟囔着,眉头皱的紧紧的,肚子里不时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
老板有些不耐烦,
老贾,你到底要哪个?
这我得算算,23块5,21片,一天3片,吃7天,21块2,一天2片,吃10天,合着一个一片1块09分,一个一片1快05分,差着4分钱呢,还能多吃3天。
老板看着贾篷矢,把贵了2块钱的药收回了柜台,略带讥讽的说,
可您要是吃这贵的1天就好了呢,能治7回闹肚子。
贾篷矢一愣,突然又眉头紧皱,手捂着肚子,刚要拿柜台上的药,药却也被老板拿走。而此时的老板倒有些像故意刁难贾篷矢。手挥着药盒说劝说着贾篷矢。
要我说,您不吃那嗖的剩的比什么不强,至于买药?你说是不是?
贾篷矢说不出话,咬着嘴唇点点头,手刚要抓药,又没抓找。老板又说,
这做人不能太刁钻,也不能太抠唆,前后不就差2块钱吗?身体好比什么不强?您说是不是?我们这也是小本经营,对我来说,你买哪个我都不指着这个挣钱,这一盒药才挣几个钱?看咱老街坊都消消停停儿的比什么不强,您说是不是?
贾篷矢恩了一声,点点头,可手还是抓空了。老板手往回一扯,却被另一只手抓住,是余悯菲。
没看他憋不住了,赶紧给他让他走。
贾篷矢见过余悯菲,市场上时而出现的那一抹红。他第一次正面,这么近的看余悯菲,细眉毛,瓜子脸,小嘴和微厚的嘴唇,妩媚而且明亮的大眼睛。真漂亮啊,要不是他咬着嘴唇,这句发自心底的话他就脱口而出了。可此时的他,也想拿出些男人的尊严,沉了一口气,挑了一下眉毛,又挤出笑容的说,
没事,我憋得住。
可说完这句话,他后悔了,跟女孩说的第一句话居然这么重口味,实在实在的不雅。甚至都不是雅,而是俗,还是三俗。
余悯菲从老板手里拿过药,递给贾篷矢。
这还忍着干嘛啊,您也是,2块钱还不够现眼的呢,后边有厕所。
贾篷矢听余悯菲说到“现眼”有些刺耳,刚要说点什么,电话响了,
电话是拆迁办打来的,对方好似很不情愿的说“喂,你那钱上边批了,明天你来签合同”。
贾篷矢一听,得意有故意的提高了些音量说,
多少钱?就那500万吗?着什么急,明天你把合同给我送家来。
贾篷矢挂了电话,看着余悯菲和老板笑着说,“低调,有钱也不能作,不是钱的事”,话还没说完,他的笑容就又被肚子的咕噜声打断了。贾篷矢顺手从收款台上抓了手纸,夹着腿朝后边的厕所跑。
而等他出来的时候,他早已想好如何面对余悯菲和店老板的话,甚至表情,动作,都随着他在厕所里的吐纳演练了几遍,可余悯菲走了,还帮她交了药钱,还帮他留了杯吃药的水。
人呢?
老板回答,在这呢。
我没说你,我说那姑娘。
走了啊,人家把你这要钱都给结清了。
你怎么让她给钱啊!
废话,人家给钱我能不要吗?
非亲非故,20几块呢!
切,您不明儿个就有500万了吗,到时候见面还人家2000。
贾篷矢听完瞪大了眼睛说,“100倍的利息?”。
他如同拨浪鼓一样摇着头“不干不干,哎,你说那姑娘干嘛给我结钱呢?”
她听你有500万,看上你了呗?
那她是坏人?惦记我这钱呢?
且,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嘿,你真有500万还跟我这磨嘴皮子?拆迁款下来了?我听说咱们这片发了好几个,都换上法拉利了!
那叫作。低调,低调。
贾篷矢要走,突然又转回身,神秘而小声的问,
刚才那姑娘买的什么药?
一种消炎药,手术后吃的,你问这干嘛?
干嘛?!她要是不卖药,就单给我垫20块钱,说明她没按好心。手术后吃的药?真孝顺。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自己吃的?
自己?不能不能不能,那么漂亮个人,哪能遭那罪,我要再见着她,我请她吃饭。这叫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老板看着贾篷矢噗嗤一下笑了,
“刚还说人不是好人呢,现在您自己可没按好心眼吧。”
贾篷矢眯起了色眼,轻轻说了声,“去你的”,边转身去了。
贾篷矢出了药店,掂量着手里的药盒,朝自己的老房子走,而就在他身后,一直绳子拴住的大公鸡略带惊恐的观察着四周,脖子一梗一梗的。余悯菲看着季卫家说,
明天咱家就有钱了。
季卫家看着贾篷矢的背影,一脸横肉上又绽放了孩子般的笑容,他似乎听到“家”这个字,就都露出这样的看似天真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