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金佑程坐在酒店套房里里看电视。
吕寿长坐在金佑程旁边,也看电视。
金佑程的烟灰在烟头上垒的很长。
吕寿长眼睛盯着电视,把烟灰缸往金佑程跟前推了推,自己也翻着烟盒,拿出一根烟。
金佑程弹了烟灰,抬手把打火机递给了叼着烟的吕寿长。而他的眼睛也没离开电视。
套房中央,小推车上,摆着西餐,有沙拉,有牛肉,有烤香肠。
金佑程和吕寿长不吃饭,只是看电视,抽烟。
电视里是小品的集锦,分别来自火爆的几档综艺节目,有大屁股脸的姑娘,自然也有大屁脸的小伙子,还有那些拼凑着段子,煽情,滥情,糟践自己的青年男女。
金佑程不笑,吕寿长也不笑。他们看着演员自己笑,看着观众迎合的消遣的笑。
吕寿长也弹烟灰,看看金佑程,又看看电视,笑了。
金佑程疲惫的看着电视,又扭头看吕寿长,熄灭了烟,回应着,似笑非笑的翘了翘嘴角,又摇了摇头。
多少个小时了?
金佑程问。
不知道,管它呢,等着吧。
吕寿长走到窗口,看着窗外,自言自语,
你说这警察怎么也没个动静?
跑不了。
金佑程也起身站在玻璃前朝外看着,看着整座城市。
金佑程转身,拿起餐车上的烤香肠,吃,满意的点点头,递给吕寿长一根。
吕寿长咬了一口,拿起辣酱倒在烤香肠上,又咬了一口,看着金佑程,赞同的点点头。
两人围着餐桌坐下了,接着吃香肠,一根一根的吃,不说话,相互笑着,沾着辣酱,沾着蜂蜜,倒着黑胡椒,还有姜末,蒜末。
两人的胃口好像随着调料的增加而彻底打开了,香肠之后是沙拉,沙拉之后又瞄准了牛排。
两人拉开了凳子,把餐车拽到了桌边,叉子刀子换成了筷子,毕竟两个人快2天没吃东西了。
吕寿长吃着吃着,拿起了电话,向餐厅又要了香肠,要了酒,还要了小炒肉。
金佑程看着吕寿长也笑了。
折腾这么几天,我觉得你还……还行,挺仗义的。
你这辈子都没想到,最难的时候我陪你在这儿挺着吧?
我这辈子没想到的事多了,当兵那会没想到不打仗了,当警察那会更没敢想能娶媳妇,这娶了媳妇把一直盼个儿子,能当兵去,都说这女人肚子越尖就保准是个儿子,可没想到是个闺女,闺女就闺女吧,挺好,我以为能陪我一辈子,没想到一毕业就走了,走就走吧,我退了休,带着老伴找她去,可没过1年,我老伴也走了,没想到的事啊,这一辈子,什么都没想到。
你老了,你老了,一开始想以前的事,你就老了。
这不是想,是一闭上眼睛,电影似的,人,事,自己就跑出来了。
对,你说这还真对,你越不想想,这人在你眼前就越清楚。
你也老了。
吕寿长冷眼盯着金佑程,慢慢的,在冷眼里透出了温暖。
我最讨厌听人家说我老,可你说的,我却不气。
金佑程拿起酒瓶,把金色的香槟倒入高脚杯,然后一杯递给吕寿长,一杯自己端着,说,
我对你也一点敌意都没有了。
吕寿长笑着端着酒杯,然后夹了一大筷子的小炒肉塞在嘴里,再然后喝了口香槟,说,
忙活一辈子,图个什么呢。
金佑程也加了块肉,塞在嘴里,然后咧着嘴说,
辣!不过,挺香。
吕寿长打开冰箱,看到了冰激凌,
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别,吃这个就是作,吃不动。
这你就怂了?
吕寿长打开一盒冰激凌,一边吃,一边喝酒,不时憋着嘴,呲着牙,忍受着压根的冰冷,然后略带得意的看着金佑程,说,
特甜,你尝尝。
不了,你就作吧,有你瞧得。
哎呦,哎呦呦,不行。
吕寿长说着就往厕所跑,蹲在了马桶上。
金佑程隔着玻璃门笑。
你看见没有,肠胃受不了。
咱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了,你怎么落井下石?
真信任?那好。
金佑程说着拉开了厕所的玻璃门,看着坐在马桶上的吕寿长。
你干嘛?耍什么流氓。
你不说信任吗?那你跟我说说,王聪。
吕寿长一愣,盯着金佑程。
金佑程看着吕寿长,拿了把凳子坐在马桶对面。
吕寿长用力放了一个屁,说,
说就说。
吕寿长犹豫着,刚要开口,电话响了。
喂?什么?哪?好!
吕寿长看着金佑程,说
得,说不了了,季卫家找着了。
金佑程看着吕寿长,起身就出了门。
86
王道在警局指挥中心看着大屏幕,他清晰的看见金佑程从酒店门口跑出,路过那辆911,并对着监控摄像头做了个手势,随着吕寿长跑。
停!放大点!
孙淼把监控定格,放大。
王道仔细看着金佑程的手。金佑程右手向虎爪,掌心向下。
孙淼也仔细看着,问
跟不跟?
不跟……去火车站!
便衣警察门快速出门,驾车而去。而王道却拉住了孙淼。
你去,跟金队,电话遥控。
是!
孙淼出门,带着微笑走了,因为她听到局长称呼金佑程为金队,他知道,开除,翻脸,分道扬镳,都有可能是王道和金佑程暗中达成的一种默契。
大屏幕上,金佑程穿街过巷,从一个画面进入另一个画面。
王道眼睛盯着画面里的金佑程,不自觉的点燃了烟,抽了两口,又赶忙熄灭在茶杯里。不自然的看了看墙上贴着的禁烟标志。
87
街上乱了,人们慌张的左躲右闪,女人们叫着,男人们跃跃欲试又不知所措的的躲闪,看着满身是血的季卫家跑过。
季卫家其实是在追,贾篷矢拉着穿旗袍的妈咪在前边逃。
闹市,贾篷矢跑不动了,妈咪也喘着气,被人民群众围在了十字路口。
汽车停了,路人们停了,饭馆门口的客人们也停了。
路边摊的笼屉敞着没人管,自顾自冒着热气。
季卫家旁若无人的拉着贾篷矢的手,好像马上就要掐住他的脖子。
妈咪比贾篷矢经历过浮华,也更见过现代的世面。
小兄弟,侬不要这个样子,好多的人看,面子上不好看的,撒手,撒手啦,侬要面子的,我也要面子。
季卫家不说话,手真伸到了贾篷矢的脖子上,拽着,好像用眼神问着余悯菲的去处。可妈咪越来越紧张。
不要动手啊,不要啊,杀人了,你们别看着啊。他是杀人犯!抓住他!
贾篷矢也急了。
你看不出来他是傻子吗!人去哪了!你赶紧说!
侬怎么这个样子啊!来人啊!快报警啊!我也不要面子了!快报警!他杀了好多好多人。
妈咪一喊,人群们却更不敢上前。
那大个子是个傻子吧?
这没准是一家三口。
没准是女婿,这当妈的指不定把闺女怎么着了呢。
这一身血,哪破了?
没人理睬妈咪。
贾篷矢皱着眉头,攥着季卫家的手,小眼睛又开始滴溜溜的转。
孩子,孩子,别激动,你要找的人我也要找。你拽着我也没用,人多你也走不了,这样,咱俩抓她!她定知道。
妈咪听贾篷矢一说,突然急了!
你个没良心的!我带着你跑,你挨抓我还救你!没良心!男的都不是好东西!
贾篷矢学着季卫家笑着,和季卫家一起朝妈咪靠近,边走还不忘朝着人群喊,
散了散了,没事没事。
妈咪扭头跑进了小巷,却迎面撞上了赶来的金佑程和吕寿长。
救我,救救我。
金佑程看着撞在自己怀里的妈咪,下了一跳,他想推开妈咪,却被妈咪紧紧的拉着胸口。金佑程瞬间有些尴尬,毕竟很多年没有女人离他这么近。可职业的习惯却迫使他一把将妈咪甩开,直面季卫家。
季卫家下意识的又掐住贾篷矢的脖子,挡在自己胸前。
吕寿长也推开了妈咪,喊,
季卫家,放开他!
季卫家吓了一跳,看着吕寿长,先是一愣,又看到金佑程,他好像努力思索着这个似曾相识的人是谁,突然,他把贾篷矢掐的更紧了。
金佑程也说话了。
放开他,有什么事跟我说。
别动!都别动!
贾篷矢说话了,他看着季卫家的眼神,感受着掐住自己脖子的力量,给季卫家当成了翻译。
金佑程和吕寿长此时都想一显身手,一人
我是警察,你放开他。
我是他爸爸!你赶忙的松手!
他…他说你们俩怎么在一块的?他不信。
贾篷矢帮季卫家问着,季卫家认同的点头。
我和你爸接你回家。
这是你叔叔,我喊他来一起找你姐。
贾篷矢听到“你姐”异常兴奋,好像在心中狠狠说了一声“你妹”。
那他姐呢?
吕寿长脱口而出,
在家等你呢。
那钱呢!我的钱呢!?
你是人质!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吕寿长生气了,毕竟又提起了他闹心的500万,也又让他想起赵三四一伙对他是多么的不敬。
卫家,掐他,掐死他爸爸陪着你给他偿命!操他妈的。
别!
金佑程着急了,他本以为吕寿长能帮他救下贾篷矢,也能帮他抓住季卫家,这本是说好的事情,没想到吕寿长贼性不敢。
你放开他,我带你回家去找你姐姐。
季卫家的手缓慢的松开了,可贾篷矢却突然问,
你们骗人,根本没找到她对不对!
愣住了。金佑程,季卫家,贾篷矢,吕寿长,还有那个妈咪。
我就知道你们靠不住!我他妈没用!我他妈没用!
贾篷矢突然哭了,是急的哭了。
妈咪看着金佑程和吕寿长,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心中用力嗅着这两个男人身上满足自己对异性共鸣的男人味。
闹市旁边的这条小巷,这各色危险的几个人,上演的不是绑架,不是挟持人质,更像是一场释放压抑的闹剧。
金佑程突然动了,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个健步冲向季卫家,掰着季卫家手腕一拧,然后一脚把贾篷矢踹开了。
季卫家的胳臂被金佑程別在背后,可没想到季卫家猛地起身,向后猛撞,就地打滚,就松脱了胳臂,反而抓住了金佑程的手。
季卫家此时,从裤兜里拿出了那把不长的匕首,恶狠狠的走向金佑程。
妈咪惊恐的盯着刀锋。
吕寿长既不想阻止,也不想金佑程真的死,可就是犹豫的瞬间,季卫家拿着刀刺向了金佑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