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余悯菲在走廊里徘徊,无所事事,她看了看飞驰而过的风景,然后就是站在列车的连接处,压压腿,够够脚尖。再无聊了,她就看来来往往的旅客。
贾篷矢就站在一边,陪着,他不无聊,他全神贯注的盯着余悯菲。然后顺着余悯菲的目光,也看着来往的行人。只不过他一会看看余悯菲,一会又顺着余悯菲的目光看看过往的行人,包括行人的口袋,他猜测着哪个口袋装着钱包,哪个口袋揣着手机,然后做贼似的凑近余悯菲,小声的问,
选好对谁下手了吗?
余悯菲身子不动,白了贾篷矢一眼,说,
你选好了?
贾篷矢点了点头,然后又快速的摇了摇头,说,
我,我哪能呢,我是看你一直盯着那个男的看,你看,他屁股口袋里就装着钱包呢,那么鼓。
余悯菲顺着贾篷矢的目光,看见了一个穿格子衬衫戴眼镜的男人,问,
你觉得他是干嘛的?
啊?你们偷东西还分人啊?
余悯菲又白了他一眼,说,
我看他像个蓝领,而且是那种踏实工作的老实人。
为什么?
衬衫不贵,几百块钱那种,牛仔裤也不是什么好牌子,尤其是那双鞋,你看看,底边儿磨得旧了,还有土,面上到擦得干净,起码能看出来他过的很仔细,而且不是什么有钱人。
那为什么是个蓝领呢?也可能是小公司的业务员,或者搞互联网的啊?总之是个白领。
你说的这些也算白领啊?
贾篷矢又憋了,确实,在大城市,自己说的这些都算不上真正意义的白领,而白领应该穿着一身BOSS,手腕带着万国的男人,和那些穿着香奈儿套装和黑丝袜的女人,那些人才算是真正的人前显贵,背后受罪,高攀不起,低就不行的白领呢。
你觉得他没钱,所以不偷他?
不是,我是觉得他不容易。
要说你也算有点良心。哎?不对啊?那你为什么偷我啊?
余悯菲第三次白了贾篷矢一眼,说,
因为你招摇,显摆,逞能。
贾篷矢刚要反驳,又闭了嘴。
余悯菲挺直了身姿,甩了甩手,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看着。
贾篷矢一愣,只见余悯菲朝那个男人走去。
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正好在过道,余悯菲靠近,说了声“借过”,
然后脸对着男人的背与他擦身而过。
男人闻声自然的直起身子,还不等回头,余悯菲已经用胯骨贴上男人的屁股,还用力的向前一顶。
男人只知道一股香气忽忽悠悠的飘来,然后秀发擦过了自己的肩膀,而此时他的钱包已经落入了余悯菲的手中。
男人回过头,看着余悯菲微笑,而余悯菲呢,也是礼貌的点头,然后盯着地上假装惊讶的说,
哎,你钱包掉了。
男人赶紧捡了钱包,还不等说谢谢,只见余悯菲对着他的身后说,走啊,愣着干嘛。
男人一回头,看见了贾篷矢的脸。
贾篷矢对着男人略带用力的说,
看好了自己的东西!丢了都不知道!丢了活该。
男人憨笑着,对着两人的背影连连说,
谢谢,谢谢!
余悯菲和贾篷矢回到了卧铺车厢门口,但不进去,靠着走廊站着。
你干嘛不偷他?
临出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不能干了。
那我是你偷得最后一个啊?
是啊。
哎,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哪显摆了?怎么让你盯上我了?
不是我盯上你了,是你盯上的我!
啊?不可能!怎么回事?
在药店,你接了个电话,故意大声说你有500万,是不是?
贾篷矢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你接电话的时候,肚子那么疼,还斜眼看了我好几眼,对不对?
贾篷矢呆滞的又点点头,然后赶忙摇摇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没有没有,我这么大岁数,我盯你…...
别不承认,你觉得我好看,漂亮,故意在女人面前装有钱,你这点小伎俩,我见得多了。
那,那你怎么知道我哪天拿钱,又把钱放哪了呢?
我去过拆迁办啊,我在那见过你。
贾篷矢停顿了一下,缓慢而且用力的点点头,深表赞同,然后说,
给自己的教训啊,决不能露富!
错!你要记住的是,别好色!
贾篷矢又是张着嘴说不出话,确实,他的确见到女人就栽跟头。
那你能把钱还我吧?
你拿那么多钱,你想干嘛啊?
养花,我在红城看了一片地,在深山里,那里的土是红的,墙是白的,树是绿的,天是蓝的,而且气候也最适合种花,热带的,温带的,连仙人掌都能一起种,还有芭蕉,紫罗兰,玫瑰,郁金香,我把一座山都种满了花,然后畅销全国。
那要卖不出去呢?
那……我自己看着也高兴!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且,那钱现在可是我的!
你!你不给我我就叫警察!
贾篷矢把眼睛一瞪。余悯菲也瞪起了眼。
去啊,你去啊!钱在我卡上,我存的钱,哪写着是你丢的呢。
你又不承认了?
我还就不承认了!你有证据吗?你个老流氓!你摸我胸!你摸我屁股!你敢说你没有吗?
余悯菲一边说一边推贾篷矢,引来乘客的窃笑。
贾篷矢羞红了脸,几次要捂住余悯菲的嘴,但手都被余悯菲推开了,额头上甚至冒了汗。
余悯菲一直把贾篷矢推到了乘警室门口,低声但恶狠狠的说,
你现在就去,咱俩鱼死网破,钱一分你都别想拿着!
贾篷矢急的跺着碎步,双手合十,在胸口作揖,央求说,
小姑奶奶,我的小姑奶奶,我错了,我真错了,咱好说好商量,成不成?
余悯菲听着乘警室的动静,突然捂住了贾篷矢的嘴,静静的听。
乘警室的警察在打电话,说,
好,我知道了,叫余悯菲,画像我有,我车上好像也有一个女的叫这名字,我再核实一下,好,我知道了。
乘警猛地来开门,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
乘警径直走向了卧铺,来到余悯菲卧铺的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应答,只有火车压过铁轨的声音。
乘警提高了警惕,猛地开了门,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余悯菲的小手提包落在了床边。
55
赵亮和孙淼一直守着电话,而这电话,似乎给赵亮憋坏了。
案情清晰了,谁偷得钱,谁杀的人,谁去哪了,谁又找谁去了,两三个人名,反复在赵亮脑袋里闪过。通缉令发了,探头查了,出入记录查了,现在就等着各个方面给反馈了,可就是等待最折磨人。
赵亮坐一会,站起来又在屋子里走上几步,又坐一会,又站起来倒杯水。
孙淼看着赵亮,不说话,低头认真看着王道给他的那本《刑侦手册》,可赵亮走来走去的,也确认是孙淼分了神。她把书往桌上一扣,说,
你消停会成不成。
你让我怎么消停,跟这等着,干着急使不上劲,每次协查,每次都是没个消息,你说也就怪了,外地哪次让咱们协查,咱们没使劲儿?可他们呢?从来不把咱们当回事!你说,这是不是地域歧视。
我看你是没事找事!这还没当上队长呢,就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了,以后你还不蹬了天。你看看人家金队以前什么样,不管案件多棘手,只要他在,所有人就有定心丸,可你呢,我这研究金队的密码呢,你这晃来晃去,晃来晃去,这一屋子人都让你晃出去了吧?你就作吧,干脆你甭干警察了,你也写本书,也叫《晃晃悠悠》得了,没准还这能碰上个叫什么莱的姑娘。
赵亮听了这一番训,安静了一下,然后拉把椅子坐在了孙淼跟前,认真的说,
谢谢!真是太谢谢了!看来你是没把我当外人,都是肺腑之言,等破了案,我必须请你看电影。
没正经吧你就。
不过说真的,这次我这队长可能真没戏了。
怎么了?
你想啊,金队首当其冲,贴上了吕寿长,我呢,无用武之地,估计他们对我都失望透了。
你啊,还是太嫩。
怎么说?
金队升了处长,那就是为退休做准备。这次又是局长力挺你,就算有了功劳,那也只能落在你头上。有他们两个给你保驾护航,你都成航母了你还怕什么啊。
那万一遇上神风敢死队呢?
万一有,也绝对是你自己作的!说句不该说的话,你要做的不是有什么突出表现,这就是一盘棋,棋局他们老哥俩都给你摆好了,你就是那个“車”,听他们的话,让你往前你就往前,让你向左你别向右,就行了。你要做的就是不犯错!说实话,也就是你一直干劲足,聪明,还会来事儿,要不,只要不是个傻子,在这棋盘里谁都能当这个队长。
赵亮眨了眨眼睛,看着孙淼,笑呵呵的说,
行啊!没看出来啊,说的头头是道。成,强将手下无弱兵!
说完,自己拍了拍胸脯。
孙淼刚要说什么,突然电话响了。
赵亮眼睛一亮,眼疾手快,第一个抄起电话,问,
喂,怎么样?恩?真的?!……哦,好吧,辛苦了。
赵亮挂了电话,站在哪里不吭声。
怎么了?什么消息?
余悯菲找到了,果然在去水城的火车上,可乘警到的时候,已经没人了。
赵亮转身走到了地图旁,认真看着,脸上浮现了喜悦。
人没了你到高兴了?
是啊!你看,按乘警说的,她应该在芬市下了车,而要从那去水城,只能做长途车,只要蹲守住售票口,就能抓住她!快,帮我订张特快票,我现在就赶过去!
赵亮径直冲到门口,喊,
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