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姨娘休息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方才转醒,只瞧着床上的小人儿睡得还沉,被子外头还挂着一条嫩生生的小腿儿,许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竟是吧唧着小嘴儿,瞧着这憨态可掬不由失笑,忙过去,摆正了玉洁的睡姿,又把小被子压了压,整理了她脸上略略有些凌乱的碎发,又瞧蒋玉洁,睡得熟,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的样子,就步出房门唤了奶娘旁边候着,自己先回去耳房里整理一下略有些松散的发髻和略略花了的妆容。
翠云帮着如姨娘整理着仪容,瞧着自家姨娘是个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敢说俏皮话儿,只静静伺候着,如姨娘,瞧旁边打量了一番,突然开了口:“翠云,你可有相熟的丫头,玩的好的,知根知底些的?”
“姨娘是想要往夫人房里……”翠云有些惊异,这夫人房里,老爷十天半个月来不了一次的,老夫人又整日里把夫人管教在眼前儿,现今小姐不过是个稚童,就算是未雨绸缪也太早了吧?
如姨娘失笑,待笑的够了,才犹豫开了口:“想什么呢?我是瞧着,小姐身边儿的人服侍,不怎么尽心,想着现在我住着畅宜居,若是能帮着些就帮着,过个几天,咱们回如意居去了,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夫人,夫人又是那样。总归,总归是有个人在这儿照应着要妥帖些的。”
蕙娘飘着,又翻了个白眼儿,若是自己这魂魄还能翻白眼儿的话,这如姨娘真是爱管闲事,且不论只是个姨娘,往好了说这是善心,不好听的说法,这可就是狗拿耗子了,端的手长,管到人家房里,人家还不一定领情呢!
翠云许是也无语了一阵儿,才开了口,颇有几分烂泥扶不上墙的意味只说:“姨娘若是这般有脸面,自是去同老爷说,只怕人家还不领情呢!总归是小姐身边儿的事儿,怎么也轮不到您一个姨娘做主的。”
翠云瞧着自家姨娘,念及于氏的出身,不过市井人家,那里知道这宅子里的沟沟道道。不由心中一叹,何必为了这等小事儿,主仆之间再起隔阂?不由放软了语气,只好生劝着:“姨娘,你想。这畅宜居,是夫人住着的,那么这里头的必定是夫人的侍从,何况是照顾咱们府上唯一的小姐身边伺候的?若是有不妥当便是老夫人,老爷也不会置之不理的,您还是少操点心,往后,这样的事情也千万别沾上了!”顿了顿,又觉得这样说,如姨娘还不一定明白后果的严重性,又加了一句:“‘您这才进府,本就被莲姨娘挂在心上,这回要了小厨房,早晨必定又是变本加厉折腾您了,若是在安排小姐身边的人儿,只怕,同莲姨娘可就是势同水火了。”
如姨娘只得作罢,只是心中又是垂怜玉洁,蒋家老爷一看就是个多情的,虽然把玉洁放在心上,但日后有了别的孩子,玉洁还不是要受苦?自家隔壁方家的小姑娘,不就是这样被人忽视着,小小年纪就被嫁给了一个老鳏夫?罢了,如今自己脚跟并未站稳,等以后,未必不能行事,当下按捺心思,只应了翠云,不再想这事儿。
翠云瞧着自家姨娘被劝住了,才心满意足地挑起了钗环。两人收拾妥帖了,方才出去叫了玉洁起床,因着玉洁下午还要学一些女红,如姨娘陪着玩了一阵,就回了耳房,收拾了一下带来的东西,左右无事,就差翠云去府里书房,取了一本食谱,只瞧着打发打发时光。
到了晚饭的时辰,如姨娘瞧着玉洁似是还没有回来,就带了翠云取了两人饭菜,自己去了玉洁的闺房。让门口的丫鬟不要声张,只瞧了里头小小的人儿,正在一张小几子上练大字,如姨娘定睛一瞧,蒋玉洁写的大字还有些歪歪扭扭,但是一些笔画还是有模有样的,心中不由腹诽,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拿不准笔呢,又是心疼,这玉洁必是下了苦功夫练了许久了,这么小的女孩子,也本该是最烂漫的时候。当下,放轻了脚步,轻轻走了进去,只摸了摸玉洁的头,突见玉洁回了头,与往日大相近庭地目光狠狠刺了过来,刺得如姨娘心中微颤,又错眼再瞧,玉洁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带了些不悦:“姨娘可是吓唬人呢?”
如姨娘只当是自己看错了,只取下了玉洁手中的笔:“一口气可吃不成胖子,练字得要慢慢来,我瞧着啊,咱们玉儿已经颇有小成了,老爷瞧了必是开怀的。只是,现在该洗手吃饭了。”
玉洁眼中一亮,又缠了如姨娘,“姨娘,爹爹真的会开心吗?”
如姨娘瞧了玉洁这样,只怜惜着哄:“是了,老爷最喜欢听话聪明的孩子,现在快同姨娘一道儿吃饭去。”
两人坐定,吃了饭,翠云奉了茶,如姨娘接着饮了口,瞧着玉洁闷闷不乐的,心中一软,“瞧你晚饭吃的不香,怎么?还惦记着写大字儿?”
玉洁摇摇头,只绞着裙子上的香囊穗子玩儿,只轻声说,“姨娘说我字写得好,我就想把我写的字儿,给爹爹瞧。”又像是反了什么错,只低了头,“但是,昨天,娘亲说我带着姨娘去,害得姨娘受了好大的委屈,姨娘就听听好了。”
如姨娘心里揉成一团,刚要应了带了玉洁去找老爷,就被身后的翠云扯了扯袖口,递了一个制止的眼神,如姨娘静了静心,昨儿个刚带了小姐去没成想遇见了老爷,今儿若是又带了小姐过去,只怕是很有些不妥当,因而只哄了玉洁,“玉洁乖,今儿个天太晚了,咱们就先不出去了,改明儿,等老爷什么时候来了,你再写给老爷看可好?”
玉洁咬了咬唇,“那,爹爹什么时候来啊?我都等了好久了,爹爹怎么还不来?”
如姨娘一时失言,念及适才翠云说的,蒋老爷似乎厌弃蒋夫人,素来很少踏足畅宜居,只勉强笑了,“许是,老爷还有事情忙吧!”说完朝着奶娘问了素日里,玉洁晚上都做些什么,只说玉洁喜欢听念书,差了翠云陪着去取了几本玉洁往日里听的书。
如姨娘接过书,一瞧,心中不由惊异,瞧着是些游记,史书,端的是生僻难懂,这不过五岁稚童,如何听得懂这些书?按下心中疑虑,只拿了书念,盯了玉洁的表情细瞧,只见蒋玉洁仍旧是闷闷玩着穗子,也不抬眼瞧人。如姨娘心中消了几分疑虑,怕是找不到什么适合孩子听的书,随意从书房里拿来的,给孩子念着玩儿的。
只蕙娘仗着自己反正没人瞧得见,不由蹲下了身子,只打量着玉洁脸上奇奇怪怪的神色,心中赞叹,自己的鬼生还真是狼狈地连个小孩子也比不上,方才自己还不确定,这会儿瞧见了玉洁脸上的神色,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自己瞧着这孩子适才的话有些不对劲儿,这孩子刚刚分明是在挖坑准备坑那个傻白甜如姨娘一把啊!啧啧啧,她还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