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解铃还须系铃人
“尊不幸中蛊,属下便只能来请夏姑娘帮忙了!”
怀疑的眼神,一头雾水:“哈?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解蛊的人吗?”
语气急速:“尊中的这烈血蛊,正是用夏姑娘的血做的药引。”
难以置信地挑眉:“我的血?药引?”
“尊误饮了上官云祁的酒,酒里被上官云谦动了手脚。”
夏雨柒的眼珠子一转,好似回忆起了什么,蓦地大吃一惊:“上官云谦……我的血……靠!他打的什么主意!”
急不可耐:“时间紧迫!夏姑娘快跟属下走吧!”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的血做了药引,难道就只能由我来解蛊吗?”夏雨柒更加疑惑不解,反问,“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为什么不去找制蛊的人呢?”
“夏姑娘你就是系铃人啊!”应风的语速越来越急切,“烈血蛊的唯一解法就是和提供药引之人行房!若没有及时解蛊,中蛊者的全身就如烈火焚烧,只能等死了!”
“行,房?别逗了!”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夏雨柒不耐烦地摆摆手,侧身而过,往前大跨一步欲下楼,“你们家尊那么厉害,竟然还会中蛊?开玩笑!”
“不能再拖了!来不及了!”
“干嘛?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要强抢民女不成——啊喂……”
应风把心一狠:“夏姑娘,对不住了。”
眼前一黑。
……
净心轩。
“砰砰砰!”
愤怒的拍打声惊飞了树桠巅上的一只麻雀,轩内的夏雨柒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捶门:
“应风!你把我锁在里面干什么!”
一入净心轩,她的神识就不得不被封印。
未果,只听到隔着门板的苦苦哀求:“夏姑娘,实在抱歉!尊的情况已经迫在眉睫,原谅属下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请你。”
“你这番说辞,我凭什么相信你?”
“尊就在里面,夏姑娘去看看就知道了。”
夏雨柒一声怒吼:“应风!你好狠的心!”
应风垂眸:“抱歉……”
“你居然忍心让你家主子被一个废物玷污?家门不幸啊!”
门外:“……”
夏雨柒狠心咬牙:“我又不欠他什么,我为什么要帮他?”
“尊为了夏姑娘不要命地强行半途出关,而后遭到反噬留下的内伤至今仍未痊愈。今尊不幸中蛊,明知再耗用灵力自闭感官,会对身体损害巨大。可为了抑制烈血蛊的发作,尊亦不得不如此。”
清冷的眸子里,浮现的情绪复杂,夏雨柒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愧疚、心疼,还是漠视、麻木。
“派属下寸步不离地暗中保护,亲自去荒蛮之林和嗜戮阁救人,甚至在闭关前的最后一刻,尊依然还牵挂着夏姑娘……
尊之所以后来选择忘了夏姑娘,也是因为身中了无心蛊数百年,不被允许有任何情欲。不然,修炼就会走火入魔……”
门内无声,只剩沉默。
“尊为夏姑娘做的这些,难道还不够吗?”门外扑通一声重重跪地,“夏姑娘,这一次,属下求你……”
声音有些哽咽,打断这番说情:“要我解蛊,可以,你得保证先把上官云谦给老娘废了!”
惊喜,保证完成任务的肯定语气:“好嘞!”
不用夏雨柒说,应风自会是把误伤自家主子的那家伙狠狠修理下。
不过……这解蛊之人,居然恰好就是夏姑娘……这一切真的是太巧了。
……
里屋。
床榻上的他,正闭着眼静心打坐。他自闭所有感官,欲以此来抵抗烈血蛊的发作。
漫不经心地一个抬眸,就闯入了眼里的他。清心寡欲得如同一尊神圣的冰雕,以至于这里屋的室温更加冷上了几度。
不食人间烟火,亦不染世俗半分红尘。
“这哪像是个中蛊的将死之人?”夏雨柒撇撇嘴,“还烈火焚烧?中央空调差不多!”
再三徘徊后,夏雨柒终于鼓起了勇气去靠近那人:“长得好看是好看,能当饭吃吗?”
那人无回应,眉头却轻皱。
虽然他的感官是对周遭的一切已没有了任何反应,但是面对药引的靠近,烈血蛊可是有严重的响应。
本来,烈血蛊的发作速度在他的强行抑制下,是明显已经慢了下来的。但此时此刻,他却感受到了烈血蛊突然的失控,即刻间浑身难受。
夏雨柒不解歪头,再走近了几步,欲要细察他的面容变化:“郗子墨,你的脸色很难看啊……”
却不料他的嘴角开始溢出暗红,蓦地睁眼,阴冷狠厉:“出去!”
(二)红烛昏罗帐
熟悉的声音照样冷得刺骨,吓得她步子一顿,强忍住心中的万千思绪:“我也想出去啊!要不你帮我开开门?”
他的眉头紧皱,重新闭眼,吃力地伸出手欲动用灵力开门,看得她揪心不已。
一把抓住他的手制止:“还用灵力?你不要命了!嘶——好烫!”
可她刚触及他的皮肤,却又忍不住惊叫起来。
完了,这烈血蛊是已经开始发作了吗?
甩开:“离我远点!”
夏雨柒的眸子一暗:看来,他是宁可死,也不愿解蛊吧……
“嘭!!!”
她决定把心一狠,素手一挥,案上的茶壶无辜碎地。
“郗子墨!”愤怒吼叫,“解药都送到你面前了,你这副坚贞样是准备为谁守身如玉啊!”
不理不睬。
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视线朦胧:“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得不跟我这么一个废物……真的很无奈,很丢人,很耻辱。但又有什么能比保住自己的命重要?”
无动于衷。
“疼吗?难受吗?”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呐喊得撕心裂肺,“可我看着你这副不要命的模样,我心疼!我更难受啊!!!”
依然毫不动容。
眼泪终于听话溢出眼眶,嗓音凄惨,感情亦真亦假:“郗子墨,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对你余情未了,你凭什么这么嚣张?”
啪嗒——
啪嗒——
啪嗒——
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应,仅剩泪珠滚地的浑浊,似乎也是碎了一地的记忆。
“忘了好……忘了好啊……我也想忘记,所有的过往……因为,忘记这些短暂的回忆,只需要一瞬间……”
自始至终,他一直是眉心紧锁,不回应,不露声色。
即刻间,他的七窍却同时开始流血。
这次,夏雨柒是真的慌了,真的害怕了:“郗子墨!!!”
再也顾不上其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径直猛扑加熊抱:“我一个女孩子都没害羞,你矫情什么啊你!”
他终于舍得睁眼了。
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突然的重量,和怀里多出来的温度,黑眸之中,仅剩的一点理智被吞噬。
唯一的念头就是,解蛊,活下去!
今晚,凄清安静得匪夷所思。
这夜,没有拒绝,没有冰冷。
皎月娇羞,不敢露面。漆黑的静夜,仅剩微弱的烛焰晕染着旖旎,暧昧的罗帐氤氲着缠绵。
亦只留下无情的烈火,将彼此狠狠燃烧,不曾殆尽,不甘罢休。
……
(三)忘得了回忆,忘不了的你
“郗子墨,如果这药引是别的女人,你也会像今夜这样失去理智吗……”
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睡颜,轻言细语,她无声苦笑。
一地衣裳的凌乱,罗帐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揪住衣裳,重新包裹自己。
“嘶——”
下了床榻,艰难地挪动步子,咬牙撑腰:下手真狠……
没走几步,脚一软,还好扶住了一旁的案几。
“那是——”
低声喃喃,迷离的眼神里闯入案几上的一方檀木盒,其因案几被撞击而发生了轻微的一个颤动,盒盖随即偏移。
雪色花……血色花……
双生花?!
夏雨柒惊得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立马清醒,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摩挲起木盒:这真是双生花?!怎么会在郗子墨手里?
做贼心虚一般地回眸,望了望罗帐后熟睡的身影,确认无误后,将檀木盒子快速地收入了自己的囊中。
那个……别怪我啊……为了给你解蛊,本姑娘这只是寻求点补偿而已……
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难忘的黑夜被掀起了一个角,天蒙蒙亮,净心轩门被应风从外恭敬拉开:“夏姑娘……”
“嘘,小声点。”
放轻步子从门缝里钻出,她将食指轻放于唇上,示意应风噤声。
应风重新合上门,神情严肃,降低音量:“尊他……”
“已经没事了,别担心。”她拢了拢耳际有些凌乱的鬓发,眼圈微熏。
立刻一个单膝跪地,恭敬抱拳:“夏姑娘辛苦了。”
“这么突然,吓我一跳……”生怕惊醒里面的人,夏雨柒心虚尴尬地拍拍胸脯,“完事了,送我下凡吧。”
应风的眼里满满的感激:“义不容辞!”
夏雨柒蹑手蹑脚地走在应风前面,脚步是要多轻有多轻。
她可不想让神殿的人瞧见自己,免得自己又会重回那个舆论的焦点人物。
二人途径戒婪轩的时候,阁楼上的一对黑眸里,意味深长。
见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消失于眼帘,轻声叹气:“子墨,她不仅是你的桃花劫,更是你的死劫啊……罢了,也是你这一生一世里,注定了躲不开、逃不掉的啊……”
……
待二人前脚刚走,净心轩内,床榻上的人蓦地睁眼。
脸色苍白,意识混乱,但至少烈血蛊已解,唇瓣有了些许血色。
扶额,情不自禁低语:“阿柒……”
像是断片了一样,他的头还有些昏沉,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会这么叫出声。
之前的记忆混乱如麻,他也只依稀记得,她凝望着他的那对水眸里,有太多太多令他心痛不已的情愫。
眼睛……
对,她的眼睛,他从不曾忘记。
自从那次马车奇遇,尽管她被泥糊一脸,但那双眼睛却一直让他似曾相识,念念不忘。
直到后来,冥城婚宴上,不仅仅是因为她在应风的注视下,更是因为他亦只是目光流转过去,而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就抓住了那眼睛里的一丝熟悉感。
是那个白痴!
但是为何会似曾相识?
郗子墨知道,他是头一次,头一次对忘记了的记忆,有了强烈的恢复意识。
他刻意强制自己不要去想起,可潜意识里却是止不住地想要牢记那双眼睛,那双似曾相识却又勾起无数回忆的眼睛。
如果,自己真是因为她才选择喝下了忘尘水,那为何今夜,这无心蛊却未发作?
郗子墨抚上自己的左胸膛,以往,那里曾让他疼痛难耐;如今,却纹丝不动。
难道,是因为自己,并未动情?
不然,这一夜的意乱情迷,无心蛊不可能是如此的平静。
罢了罢了,如果是自己未曾动心,那这结果,算是最好的了。
如此亲近之后,无心蛊也未曾有一丁点反应,那也许,真是自己已经对她无情了吧。
……
神识空间。
“你还在我身体里?”夏雨柒无奈地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一缕孤魂,托腮,“红祀对吧?我记得你的名字。”
孤魂里传出清冷的女声,在空间里回荡:“夏雨柒,我真的是对你羡慕嫉妒恨啊!”
半眯眸子:“什么意思?”
树叉上的汤圆和葫芦皆屏息凝神,等着孤魂的下文。
“五百年前,我红祀,曾以无心蛊诅咒郗子墨,此生不得所爱,无情无欲,孤独终老。”
夏雨柒眸子染上冰冷,冷笑:“你喜欢他?”
“他不爱我,我也不会让他爱上其他人!”红祀的声音逐渐从狠厉变为凄凉,又转而嫉妒,“至于你,却又好巧不巧地成为了我的借躯者,拥有了我的一缕魂魄后,导致他对你动情,却再也无法催动无心蛊发作。”
汤圆和葫芦同时惊得一个趔趄,从树上滚下,还好被树下的夏雨柒眼疾手快地一手一只轻松揪住。
通通揽进怀里,抱紧:“这么说来,我还该好好谢谢红祀姑娘咯?”
葫芦和汤圆齐齐趴在夏雨柒的臂膀上,警惕地望着悬浮于半空的一缕孤魂。
“你最好祈祷,我红祀不会再投胎转世。不然,你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