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玥上锦绣
十年前,神殿。
岚晓竺的眼里满是歉意:“子墨……”
面色如旧:“你先回去罢,我还有要事须处理。”
二人刚从荒蛮之林里流放了佩流漓出来,岚筱竺还沉浸于莫大的悲伤之中。可这一幕如若又被行空瞧见,岚筱竺这种情欲波动之人,一定会再被其强烈要求给弹劾的。
“可,你一人……”
“不用担心,我的实力,你最清楚不过。好生歇息,适当收敛收敛自己的情绪,莫叫人瞧了去,看神殿的笑话。”
“是……”
……
锦绣城,王宫。
“爱妃今日为何笑得如此之欢,可否能说来本王听听?”王座上的中年男子,锦旌,怀里正拥着他最爱的美姬。
那妖媚的女姬,精致的蔻丹指尖在锦旌的唇上画着圈圈:“妾身如此高兴,那也是因为王的长生丹即将出炉了。”
“此话当真?”锦旌激动,他之所以每次都对这女姬笑脸相迎,那也是因为其是难得一见的炼丹师。
前不久,这女姬毛遂自荐,说自己可以为王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但条件是,锦绣城的王后一位,须得由她来坐。
这女姬如此之美丽,又能令锦旌此生长生不老,这两全其美的事情,他怎会不答应呢?
如今,九九八十一天,就差这最后一天了。若不是美姬的提醒,他可能都快忘记了。
“当然,妾身怎敢欺瞒于王呢?”
“哈哈哈!爱妃真能干!”锦旌正欲兴奋地在其脸上轻啄一口,“现可带本王前去瞧瞧?”
“哎,这可不行。”女姬用手指娇气地抵住他的唇,“炼制这长生丹,妾身如今还差了一样东西——”
锦旌翘首以待她的下文。
美姬的神色又娇柔起来:“可,妾身恐怕,得不了王的允许。”
“爱妃尽管说来本王听听。”
“妾身,只差这一味材料了,那便是——兽人之心。”
众所周知,灵兽修炼成的人,是能够同样长生不死的。这兽人之心能够炼制长生丹,也不无道理。
锦旌心里咯噔:“可,灵兽修成的人,千年难遇一回。这,让本王如何好找?”
美姬的脸色迅速黯然,眸子低垂:“如今,这长生丹就只差这一步了。妾身辛辛苦苦炼制的丹药就快要成功了,王亦不想眼睁睁地瞧着这前功尽弃吧?”
“爱妃似乎还没把话说完吧?”
女姬重新扬眸:“的确,妾身所知道一位兽人,但,可能王不会允许罢了。”
“爱妃的意思是……这人,本王认识?”
女姬的语气听起来倒是不卑不亢:“当然,妾身所说的兽人,便是那两年前,王所捡回来的那个婴儿。”
果然,一听到那婴儿,锦旌的脸色变了又变,直至铁青:“胡说!玥儿可是锦绣城的公主!你敢!”
“呵!”女姬的笑容美得诡异,打了个响指,“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王座,今日怕是就坐不稳了!”
女子成熟的脸逐渐开始变化,陌生的面孔还略带青涩,锦旌惊恐得语无伦次:“是你?!”
妃堇眼角上挑:“哼!自己也不好生照照镜子,就这令人作呕的模样,还想长生不老?可笑至极!”
随之响指一出,那宫殿里的侍卫竟一个个全变化为面容秀美的十多岁的妙龄少女,但个个的炼气阶级皆不低于绿阶初期。
“你这锦绣城,恕本座还看不上!唯一有用的,也就只有那兽人罢。”妃堇接过黛兰捧着的丝绢,仔细地擦起自己漂亮的兰指。
年轻的栗荷牵着只有两岁的公主,锦玥的小脸上尽是对陌生的惧意。
栗荷上前:“阁主,人已到手。”
“好!动手!”妃堇厌恶地将丝绢甩在锦旌因惊恐而颤巍的身上,残忍一笑,她要让锦旌亲眼目睹这个兽人的心脏被取出。
“不,不,不行……”锦旌的舌尖打颤,“玥儿是本王的亲生女儿……”
“啧啧啧!锦旌,你果然是老眼昏花,不肯面对事实了!真正的锦玥,早在其出生之时就死了!”妃堇的残酷,无情地重新挑起了锦旌心中,那早已被其死死封存的往事。
(二)异类
十二年前,锦旌的前王后因难产而逝,那个浑身是血的婴儿才刚来到这世上,也不幸地只留下了一具娇弱冰冷的尸体。
自那时起,锦旌就痛不欲生。
他的第一个女儿,就如此夭折了。
后来,锦旌无意间从一群人贩子的手里救出一名女婴。那襁褓里的孩子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的色彩。
他注意到了,她那异于常人的绿色瞳孔。
原来,这女婴是灵兽所修成的人。
她本是无源河里的一条巨大的青花鲤,因其曾屡次救起溺水的孩童,被千城人称“锦绣鲤”。
锦绣,寓意美好与吉祥。
她因积德行善,才得以化人形。她千年的兽核化为跳动的人心,那兽核里,还封存着她千年的修为。
总有不怀好意之人想要夺取那稀罕的兽核,以助自己飞黄腾达。
她在兽形之时,阶级颇高,绝大多数人拿其无法;但当她刚化为人形,婴儿模样的她,是无任何灵力的。要一直等到其灵根破芽之时,心脏里封存的千年修为得以释放之后,她才可重新拥有自己的灵力。
所以,太多太多的人正在疯狂地寻找着她,想要霸占其修为。这群人贩子又怎会不知晓自己手上的这批货里,有着这样一个令众人都垂涎三尺的宝贝呢?
只是他们不敢私吞。
命花阁的阁主逼他们服下了毒药,其手下的杀手照样冷血无情。如若违约,他们一定会立即暴毙身亡的。
可正在这去往尘归城的途中,在途经的锦绣城内,就恰好被锦旌给半路拦截了。
锦旌原是不想引火上身的,他也自知命花阁的杀手残酷至极。但当他注意到这女婴与自己早夭的女儿长相十分相似时,他动摇了。悄悄将其接回王宫里,想法隐藏其绿眸变为正常人一般的黑眸,替代自己的锦玥,作为锦绣城的公主继续活下去。
他也强迫自己忘记原来的事实,不停地给自己洗脑,这就是我的锦玥。
立刻,消息灵通的妃堇气得面色发青。她亦不可能立马下手,神殿在上,城主若一死,那她才刚刚建立起的命花阁岂不就功亏一篑了?所以,为了顾及大全,她必须得一步一步地慢慢来。
入宫的她虽改变了自己的容颜,但那依然媚人无数的美貌还是成功地令锦旌为之倾倒。
而那所谓的九九八十一天里,不过也只是妃堇为熟悉王宫,熟悉锦绣城,而使出的缓兵之计罢了。她秘密地在暗地里策划着抢人的方案;策划着爆发那天的逃跑路线;策划着如何在这些天借着宠妃一位,占占药阁的便宜好供自己平日里炼制毒药。
这天的到来,锦旌是毫无防备的。
妃堇眼角的残忍和锦玥脸上的害怕,皆令他不忍直视。
“父王是不要玥儿了吗?”在栗荷的淡绿色长剑落下之际,锦玥哭花了脸,喊出最后一句话。
锦旌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突破了威压,一个猛扑。鲜血四溅,他后背的衣裳遭划破,露出骇人的深深刀痕。
妃堇可已是绿阶高期,她的威压对付锦旌的绿阶初期可是绰绰有余。
可没想到这蠢货竟破了她的威压不说,还替那兽人给挡下一击,妃堇怒颜以对:“你若执意寻死,本座成全你便是!”
手起刀落,血濡缕。伴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泣,锦旌用尽最后的力气捂住锦玥的眼睛:“乖孩子……”
化灰散去。
“不好!阁主,神殿的人来了!”一直站在门外放哨的紫栀匆忙跑进,大喊。
“该死,就差一点点!”妃堇满目怒火,一手紧掐锦玥的脖颈,一手的深绿色匕首已经刺破锦玥腹部的表层皮肤,眼见着就要开膛破肚。
“唰——”
淡青色的长矛远远地射来,妃堇松手,大喊:“撤!”
看来,这颗心脏,她今日是带不走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黑衣人迅速入殿,众女子却先一步逃之夭夭了。
“应风,先别追,把这孩子带回墨香如沐。”白衣男子随后跨进宫殿,看向趴在地上的小女孩缓缓开口。
锦玥的腹部一直在流血,她的眼里依然是难以言表的痛苦和无穷无尽的畏惧。
他让她服下了忘尘丹,选择忘记了这段残酷血腥的经历。
后来,他把她安置于墨香如沐。
又正好因其与锦娘同姓,锦娘亦便收了锦玥为养女。在墨香如沐,他相信她会得到很好的保护的。
(三)两颗心的距离
三更天,子时,夜幕如黑丝绒般浓厚而沉重。
烛光跳动,房间内通亮。
“尊!”应风应绝皆单膝跪地,抱拳,“恕属下来晚了!”
“你醒了。”看着床上的他悠悠转醒,坐在床边的夏雨柒终于松了口气,“为什么要强行出关?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郗子墨的脸依然毫无血色,但气色看起来要比之前好多了,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的确不值得,但是我乐意。”
夏雨柒涩涩地撇过头去,她和他们怎么都没发觉,这个冷冰冰的君上除了其真实的颜值如此之高外,竟然还会撩人?
应风应绝二人识相地退出房间,想要为其拉上门,却尴尬地发现这房间的门早就被损坏了。
“那个……咳!尊,属下和应风还有要事未处理完,先告退了!”应绝拽着应风“嗖”地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夜幕中的墨香如沐,再一次被那二人贴心地给设下了结界。
这下,应该没有人再来打扰尊和尊夫人的二人世界了吧。看来,这几天,他们还是不要再来墨香如沐的好……
应风应绝皆是如此想着。
房内。
夏雨柒依然侧着脸说话:“你的属下挺尽职尽责的,他们带来的高阶愈躯丹和补元丹已经给你服下了,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很晚了。”
“哎!你这人干嘛答非所问啊?”夏雨柒终于转过头来,想要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的黑眸意味深长:“我困了。”
夏雨柒起身:“也罢,你今晚就好生歇息——”
话音未落,他的手速快得她的反应还没能跟上,强有力的大手直接拦腰用力,轻松将其揽上床。秀色可餐的俊颜离自己仅有一根眼睫毛的距离,两人的鼻尖轻触。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彼此真正的容颜。
这亦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真正的她的近颜。
她的眼里,烛光映照,似有万千星辰;她的面颊,雪肌透粉,恰如含羞梨花;她的樱唇,水嫩光泽,仿佛春风细雨。
眨眨眼,她遭到惊动的睫毛轻扫他的眼睑。烛焰微闪,又好似撩动着谁人的心弦。
感觉到面前人呼吸声的逐渐沉重,夏雨柒惊得立马欲反弹起身,那腰上的手掌却再次用力往下压,夏雨柒急速撇头——但却径直不客气地压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闷哼一声,她有明显感觉到那两瓣冰凉的唇,擦着她的唇角匆匆而过。
老娘的小心脏!要炸了啊啊啊!
敢情这个千年的老处男竟还是个闷骚!不爽!看来今晚,那人占不到老娘的便宜铁定是不会罢休的!
“呵呵!夫君精力如此之旺盛,相必是身体早已痊愈了吧?”这是正趴在某人胸膛上的夏雨柒,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的话。
“为夫精力旺盛?娘子可要试试?”
“滚!!!”
那人低低地暗笑,松手:“不逗你了,睡吧。”
夏雨柒抬脸,一本正经地问话:“我俩?一张床?不会太挤?”
他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试试不就知道了。”
哼!真当老娘不敢是么?
脱鞋,翻身,躺在床里侧,动作一气呵成。
那人转过身来,看着她:“很熟练嘛……”
被一个颜值巅峰的男人不明意味地盯着自己看,夏雨柒的脸又开始泛红,抢过被子,蒙头而睡。
“呵!”他轻柔地将其扯下,露出她巴掌大的脸,“可别把自己憋死了。”
她死死闭眼,丝毫不敢放松。
“你把我当什么了?搞得气氛如此紧张。放心,我还不会碰你。”见其状,郗子墨无奈,为其盖好被子,自己也随后躺下。
火焰熄灭,面前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却能够瞧见门外的夜空,繁星点点,好似身旁人的美目一样。
他们已经是第二次同床共枕了,可他依然还是无法入睡。
渐渐的,可能是太困了吧,夏雨柒逐渐放下心中的警惕,被倦意所驱使,沉沉睡去。
郗子墨的眼睛,可是在夜里都能将任何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
望着她的睡颜,入迷。
起初,是怕她这样醒不过来了;而现在,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在她额间的碎发悄悄落下一吻,蓦地想起方才她撩人的近颜,心跳加速,感觉自己从来都是冰冷的脸颊竟破天荒的有些发烫。
活了千百年了,怎么还跟情窦初开的少男一般?郗子墨甚至有些瞧不起自己,自行逼迫入睡,却依然压制不住心头的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