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干只得答应收下,叹道:“老朽一向自负为人、为学,不想一生身无寸爵之禄,家无半亩之耕,却要仰仗朋友接济过活,惭愧。”
蓂荚忙起身施礼道:“先生说哪里话。先生品格清高,才学盖世,只不过时运不济,天子莫知其能而已。自古有旷世之才者,亦须遇到旷世之伯乐。管仲无鲍子之知,无以为巨相;子牙非文王之遇,莫称其宗师。纵然先生一世无官,诗文品格亦可流芳将来,裨益后人,岂是那些每日奉迎结党、鱼肉百姓的庸宦所能相提并论?”
(按:管仲,名夷吾,又名敬仲,字仲,春秋时期齐国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少时与鲍叔牙相交,合伙经商后从军,到齐国。管仲少不得志,并屡有劣迹,经商贪利、谋事而败、阵上逃脱、做官被逐、被囚忍辱,然鲍叔牙却深信其才不疑,以为只是时机未到而已。后经鲍叔牙力荐,管仲做了齐国上卿(即丞相),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时期的第一霸主,被尊为“春秋第一相”。所以管仲自己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管仲的言论见于《国语齐语》,另有《管子》一书传世。)
(另按:姜子牙,姜姓,吕氏,名望,字子牙,号飞熊,也称吕尚或姜尚,商朝末年人。自幼家境贫寒,年轻时做过屠夫,开过酒肆。然其博古通今,胸怀大志,直至七十二岁才得遇文王姬昌,辅佐其修德振武,西周大兴。后又佐武王伐纣,灭商建周,姜太公被封为齐国君主,此时已年过九十,是故《说苑》里有太公望“七十而相周,九十而封齐”之语。他治国有方,大国遗风,累世相续,为后来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成为五霸之首而奠定了基础。故唐宋以前,姜太公被历代皇帝封为武圣。姜太公是西周的开国元勋,齐文化的创始人,儒、道、法、兵、纵横诸家皆追他为本家人物,被尊为“百家宗师”。)
光波翼亦和道:“正是。先生既为高逸,便不必羁于繁缛。柴米油盐虽需这银子买,终究不过是化作粪土之物。又怎比一字之功,可教百世,片言之德,能化万代?”
南山在旁听三人谈话,亦来了精神,抚掌笑道:“不错,不错,先生便授我这一字之功,让南山也能留下片言,教化万代。”众人闻言,悉皆大笑。
大家又闲话几句,互相道了珍重,光波翼便同方干起身告辞,蓂荚和南山送方干出府。
待打开院门,方干将将迈出一只脚,忽然从两侧窜出两名军汉,手中各持一柄钢刀,喝道:“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府!”
方干吓了一跳,站稳脚问道:“这是哪位将军之令?”
一名军汉道:“董真董将军。”
方干“哼”了一声道:“老朽又不是这纪园之人,凭何不让老朽出门?”
那军汉撇嘴道:“老子管你是什么人?就算是条狗,三日内也不许出去!等三日后,这纪家小姐做了我们将军夫人,再任你们出入。”
“放肆!什么狗屁将军,简直是猪狗不如的贼寇!”南山怒冲冲跨出门骂道。
那军汉正待发作,见是一位美艳可人的少女,嬉皮笑脸道:“哟,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不如三日后你也随纪大小姐一同出阁,嫁给老子做媳妇吧。”
南山气得脸色铁青,正欲再骂那军汉,却被光波翼一把拉进府中。只听光波翼低声道:“何必与这蠢物计较?”
关上大门,几人回到书房坐下。
光波翼道:“适才我见门外两侧院墙之下,至少有十几人把守,看来这纪园已被他们团团围住了。”
方干恼道:“这伙贼蛮!如今蓂荚姑娘想走也走不成了,这便如何是好?”
光波翼又道:“事到如今,若是这般离去,只怕他们会寻纪园的晦气,须想个对策以绝后顾之忧。”
南山急道:“公子是不是被气糊涂了?还绝什么后顾之忧?这眼前之忧还未解呢!倒是想这般离去,却如何离去?”
光波翼呵呵笑道:“南山姑娘莫急,在下自有办法护送两位离开。只是明日须府上一位能言可靠之人,前往会稽明府大人处,报说有人滋扰民安,务必请明府大人派人前来驱遣。到时,董真那些手下见走脱了蓂荚姑娘,又有官府插手此事,自然不会再逗留滋事,在下自有办法令他们不敢再来。”
南山奇道:“公子有何妙计?”
光波翼笑而不答,只说道:“两位姑娘今夜只须打点好行装便是,明日一早,我自会前来接应两位离开。”
“明早?公子现在如何出去?”南山大为不信。
“现在自然是出不去。”光波翼笑道:“我见纪园后墙外乃是山壁,墙外必然无人把守,天一黑我便翻墙出去。”
“墙外固然无人,却也无路可走,何况墙外东西两侧尽头处必然有人把守,公子如何走得脱?”南山依然不信光波翼此法可行。
光波翼又笑道:“在下自有妙策。”起身向南山施一礼道:“适才老酒吃得口渴,可否向姑娘讨杯茶吃?”
未及南山回答,蓂荚起身道:“只顾着说话,却怠慢了先生和公子,还请恕罪。”说罢命人沏一壶最好的龙井茶送来。
光波翼见蓂荚自会客回来,始终神情淡定,竟似无事发生,不觉暗自称奇,难为这样一位二八少女,遭此变故,竟能如此沉着。
夜幕方降,众人便随光波翼来到后院,只见他轻轻一纵,便跃上院墙,左右看看无人,便跳了下去。只惊得南山目瞪口呆,啧啧道:“不想独孤公子竟然如此武艺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