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沃里克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次,可没有一次有现在这么激动,哪怕是百分之一都没有。
他暂时压抑住激动的内心,保持着风度,举止优雅地走向演讲台。他慢慢摊开手中的演讲稿,环顾四周,台下的黑压压的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布满整个大厅,个个神色迥异。但他可以从那些熟面孔的眼中看出戏谑,和隐在嘴边的讥笑。
沃里克心中冷笑着:“哼,你们等着,我这就来教你们做人!”
他轻咳了声,正准备开口,却不料从门外出闯进了一个瘦弱的人,他对着沃里克边跑边喊,跑得很慌乱,口中喊的话却无比清晰。
“老爷,不好了,老爷,实验楼被袭击了!”
沃里克一眼便看出这人是他的车夫弗拉格,他脸色一黑,正欲发作,准备叫人把他轰出去,可当他听清车夫的话后,顿时神色大变,差点从台上跌倒下去,他急忙扶着讲台,想着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车夫还在喊着,很快地跑到他的面前,沃里克狠狠拉住他的衣领,对着他咆哮道:“你在胡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老爷,实验室被袭击了,材料们全都跑出来啦!”车夫委屈的擦掉脸上的口水,带着些哭声说道。
听到车夫这般话,沃里克的脑袋恍若被万吨重锤直接砸中,他缓缓松开车夫,艰难地向后退了几步,瘫坐在椅子上,想着以后身败名裂的日子,神色恍然,口中不断喃喃道;“完了,这下全完了。”
而台下这时也早已乱成一团,实验楼被袭击这种事,其实在皮城和祖安时常有发生,但在进化日被袭击,这还是首例。这对众人来说,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地袭击了,这是对整个皮城祖安科学界的亵渎和侮辱。
就连沃里克的几个死敌,也没趁这个大好机会对沃里克进行嘲讽,他们只是纷纷以同情的目光投向沃里克。
纷杂的声音不断折磨着沃里克的神经,他只感觉脑袋快要炸掉,想着怎样死可以死得体面些。
使用人体做实验在祖安倒是常见,但都是以死刑犯和自愿者为借口,还没有人敢明面上拿平民当作材料做实验。
可以想象得到,当这批人跑到外界揭开这一切后,还没等愤怒的皮城和祖安群众将他撕成碎片,他就被皮城官方秘密处死了。
而这时,辛吉德挤过繁闹的人群,来到了演讲台上,他蹲在沃里克身前,轻声安慰道:
“老师,车到山前必有路,死到临头犹不知,哦不,船到桥头自然直,”辛吉德擦了擦额头的大汗,“一切尚未盖棺定论,就此等死的话,未免太过憋屈了,而且也还是尚有生机啊!”
沃里克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较之前红光满面的样子憔悴了很多,仿佛一下老了十岁。他看着他年轻的学生,心中愈发苦涩了。
“还能有什么生机?”他沉重地摇了摇头,苦笑道。
“老师,你忘了,还有诺克萨斯人啊!”辛吉德提醒道。
听到诺克萨斯,沃里克脑海中突然一道光芒闪过,浑身如癫痫般颤抖起来。
“对对对,还有诺克萨斯!”他想到诺克萨斯,想到自己还没有走上绝路,脸上竟挤出了些笑意。
“只要能活命,大不了把自己卖给诺克萨斯便是了。”沃里克想着。
“而且,老师,事情的经过还没有了解清楚,就放弃等死的话,也未免太冤枉了。即使死也总要死得明白些吧。”辛吉德说。
“没错!”沃里克终于振作了些,他颤抖着在辛吉德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既然还活着,就一步不能停下,辛吉德,我们走!”他终于止住了双脚的颤抖,拉着辛吉德挤出了大厅。
这时夜色已深,繁星满天,满城的灯火也不可能照得亮整个皮城和祖安。
而深邃的夜色中,那道来自祖安的火光自然就显得格外耀眼了。沃里克和辛吉德很容易便认出来,那是来自沃里克炼金实验楼的火光。
高楼在火焰中坍塌、沉沦。火焰如同一个恶魔领主般高高的耸立在废墟之上,炼金试剂蒸发成七彩的剧毒烟雾化作祂的披风,祂挥舞着火焰组成的双臂,向着四周的凡人,展示着无以匹敌的力量。
而火焰不仅吞噬着高楼,也不断蚕食着沃里克的心。他挣开辛吉德的手,向着火焰的方向癫狂般的奔跑着,又很快地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摔了个狗吃屎。他徒然伸出右手,试图将火焰和眼前这一切抹去,而火焰却嘲笑般闪烁着更明亮的火光回应着他。
“不!”沃里克凄厉地悲鸣响彻天际,随即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