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村子里的一声声鸡鸣,赵家村平凡而又忙碌的一天开始了。当初夏的红日还未升起,家家户户便早已不约而同的升起了炊烟。
白木一行人是五更天走的,知道此事的除了他的父母外再无他人。
这是刘十口的意思。
在黎明与夜晚之间,样大如斗的启明星遥挂东方,白木借着洒下的星光,背着包袱,兴奋的跟在刘十口身后。
“这是太白。”刘十口遥指星空,缓缓说道,“相传与道教甚秘,其对应的为长庚,一东一西。古时有二人以此二星悟道成功,修得剑法,举世无双,又因太白在黎明出现,长庚则在黑白交替,万物模糊的黄昏出现,所以,世人称他们的剑法为《阴阳剑诀》。”
还未等白木张口,骑坐在大青牛背上的刘墨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可惜呀,这剑法早就流失已久,虽有书记载曾被一代剑痴吴小剑丢入南天海中,但是一百多年过去了,都无人从中捞出,甚至还有不少身陨海底,某个爱剑的人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刘十口笑了笑,看着两个小孩赌气似的又将头各自扭向一旁,心里面有些欣慰。
距离他们的住处还有些路要走,刘十口便将许多曾经的名人古迹说给这俩孩子听,刘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当作故事来听了,所以现在提不起多大兴趣,只有在憋闷白木的时候,她才笑嘻嘻的插上一两句。
就在这凉爽的清晨,潮湿的小路,以及新鲜的空气和说说笑笑的环境中,白木终于踏上了他一直梦寐以求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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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独活双臂抱腿的依坐在一张破败不堪,十分肮脏的小床上一夜未眠。这曾是他爷爷的床铺,每天当他玩够回家时,爷爷总是躺在床上,翻过身,慈祥地看着他。
“爷爷。”赵独活将头埋在胳膊下面,低声呜咽着。也只有在这里,他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将全部情绪发泄出来。
赵散枝被埋葬在赵家祖坟的边缘,因为常年疾病缠身的他并无什么积蓄,所以,当他老了后,连买副棺材板的钱都拿不出来,几个好心的村民,商量了一下,随便拿了张草席卷了卷,草草了事。
至于赵独活,现在真的是“独活”了,有的村民为他担忧着未来,但更多的是袖手旁观,赵里明作为赵家族长,托过人带过话,期间发生了什么人们并不知道,但是从赵独活恶狠狠的将那人赶出门时,大家也就都了然了。
天空蒙亮,赵独活抬头望向窗外,在想了一夜之后,他终于拿起手边的木剑,向外走去。人呐,还是要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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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初升,白木一行人终于是到达了刘十口的住处。这一路上,走的还算平坦,只是几处崎岖山路,刘十口将白木唤过去,拉起他的手一起走过,当时白木迈步子的时候觉得头目一阵晕眩,过了会松开手后便又缓了过来,他想问问师父怎么回事,但看到后面骑坐在青牛身上的刘墨戏弄的眼神,便又给咽了回去。
三座竹屋,两条石凳,一棵劲松,再加上炉灶水桶,抛却此些,再无他物,任白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十口的住所竟如此稀松无常的坐落在半山腰上。
“北边的那座是我的住处,东边是墨儿的,西边的那座呢,则是杂屋,里面主要是有些书籍,还有一些制作兵器的材料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刘十口简单地介绍着这里的环境,尽量让白木尽快的熟悉起来。
“师父,那我住哪?”在放下行囊,跟着刘十口简单地逛了一圈之后,白木问了一个最为严重的问题。
刘十口闻言微微一笑,道:“这山林虽多以松木为主,但建造一座房屋的竹子还是有的。”说罢,顺手将放在一旁的劈刀递给白木。
接到劈刀后的白木一脸茫然的看着刘十口,后者顿时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从今天起,你修炼的第一堂课便是锻造你的肉身!拿着这把劈刀,去山林里面砍伐竹子,然后建造你自己的房屋,这就是你接下来的修炼!”
“是!师父!”
“呵呵!”远在一边给大青牛喂草的刘墨一时间没忍住,轻笑出来,顿时惹来两道愤怒的目光。
白木年龄虽不大,也就六岁左右,但从小干惯劈柴、跳水、放羊之类的粗活,对他来说,砍竹子,也许真的不算什么。
看着他提着劈刀远去的身影,刘十口转身走到那棵劲松旁边,极目向西方望去,嘴巴微微开合,像是低诉着什么。
在转了半天之后,白木终于是对这座小山峰有了大致的了解。他们所处的地方,周围都是崇山峻岭,连绵不断,有的山峰高耸入云,直拔天际,有的则是低矮无比,荒秃秃的,再向远处眺望,有层层山雾弥漫在群山之间,伴随不知名的鸟鸣,甚是幽静。
在挑选了几棵不错的竹子后,白木开始了他的“砍伐修炼”之途,于这片寂静的山林中,不断地回响着刀与竹的碰撞之音。
山上,刘墨向着刘十口问道:“师父为何不施展玄通,替他打造一个呢?”
“白木生性好急,乖张,虽有一副侠肝义胆,勇义之气,但在修炼途中最忌意气用事,为追求急成而贪功。这样的后果只会造成他走火入魔,坠入邪道。让他砍竹,主要就是为了削削他的锐气,免得到时候自大得意,毁了前途。”
“果然师父最偏心他。”
“小默默才是师父心头肉啊,对了,小默默,今天咱们吃啥?要不还是那道焖蒸黄金鸡?等着!现在师父就去给你抓只最好的山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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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村的西北面是一片槐树林,因靠着高山的缘故,这里常年见不到阳光,再加上树林里面一片荒冢,使得这里突显的很是幽暗与令人悸慌。
荒冢西南边有做新坟,小包,坟前也并未有过多的黄纸钱烧后的灰烬,粗糙的木质牌碑上面刻着“赵散枝之墓”,虽说歪歪扭扭,但却横竖有力,像是位初学识字的孩童尽力而为所作。
天空如洗了般湛蓝,偶有夏风吹过,树林枝桠沙沙作响,伴着几声虫鸣,有鸟儿在天空中轻滑而过。
“爷爷。”赵独活跪在坟前,蓬垢的头发下面是一张憔悴的脸庞,胸前的衣襟破漏出有些嶙峋的瘦骨,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爷爷,孙儿不孝,未能让您享福寿终,您在世时,常说最难偿还是人情,但现在,孙儿却要为自己而去求人了。我会记住这里的一切,您放心,一旦让我修炼好了仙术,我会让他们一一加倍偿还。”
在拜了三拜之后,他揣起木剑,向着远方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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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白木终于拖着七八棵竹子来到了竹屋前,看他随便将竹子丢到一旁,满是大汗的样子,想必废了不功夫。
“你这个样子还是不行啊。”刘十口皱着眉头说道,“一中午才砍到这点,等你造完要到什么时候?”
白木低着头不说话,脸色有些羞红。这是他第一次被外人教训,心中的不以为然大于闷气和自恼。
“知道了师父。”
“要是建不完的话,那你就先住到书屋里面,什么时候造完什么时候出来。好了,吃饭去吧”
“是!师父!”一听到吃,白木立马兴奋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两人吵闹的声音。
“为什么不让我吃啊!这都是师父做的!”
“你说什么?你自己做的?蒙谁呢!会拿勺子么你。真要是你做的,我还不吃了!”
到最后,白木果真饿着肚子拿起劈刀走了。离开之前,他还是存有侥幸的问了问刘十口:“这些真是她自己做的?”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还是难以置信的望着那满桌的香菜佳肴。
一路上,他不断嘀咕着那么小的女娃真的具有做菜的天赋异禀?而且还那么好看?也幸亏自己的包袱里面带着点存粮,要不真的要饿肚子干了。
嘭!嘭!嘭!
寂静的山林,刀锋沉重的劈砍在翠绿的竹身上面,如敲击着厚重的鼓膜,与纤细的竹竿形成鲜明的反比。
响声传至悠远,惊到了一只爬在崖边岩石上面懒洋洋晒太阳的大狗。大狗一身黑乎乎的短毛,在阳光下闪着漂亮的光芒,顺搭的耳朵时不时的弹动几下,长长的嘴巴搁在前腿上面,显得很是安逸舒坦。
它慵懒的睁开眼睛,抬头朝着后方山林中望了一眼后,便站起来抖擞了下毛发,打了个哈欠,朝着声源走去。
“还是不够啊。”砍了有一会儿的白木累的坐在石头上休息,看着脚下刚刚砍断的竹子,自言自语道,“平生那家伙肯定也会来的,得准备造的大点才可以。”
可是中午没怎么吃饱的他,此刻早已饥肠辘辘。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应该厚着脸皮蹭着吃点了。”白木后悔了,一想到那张石桌上面摆放的红红绿绿、泛着香味的食物,他就忍不住留下口水,尤其是那只黄灿灿的烤鸡,简直诱惑至极啊。
“现在后悔了?”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白木擦了擦口水,转身回头望去,看到刘墨赫然站在一座岩石上面,眼里满是不屑和鄙夷,但脸上的淡容还是掩盖不住嘴角处的那一抹的微微上扬。
她雪白的小手里提着份饭盒,晶莹剔透的手臂一抬,举到空中,问着白木:“呐,师父怕你饿坏了,吩咐我给你捎来些。吃不吃?”
白木本来还是有些犹豫,直到看到对方竟然要把盒子扔掉后,顿时急眼,连爬带跑的上了岩石,迅速的把饭盒抢了过来。
“哼!”刘墨小头一扭,尖尖的下巴带着光泽和傲气昂在空中,脸颊处垂落的青丝随着山风轻轻飘起,连带着将眼角的怒意一并吹走。
白木席地而坐,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见到冒着热气的白花花的大米饭和香喷喷的鸡肉以及非常开胃的蔬菜后,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小心噎死你。”刘墨坐在不远处较为干净的地方,双腿很自然的搭落在岩石边上,粉色的褶裙底下露出双小巧可爱的绣花鞋。
正在吃饭的白木看到这一幕后,噗的一下将嘴里的饭全部喷了出来。
“咳!咳!咳!”
刘墨迷惑的看向正在不停捶打胸口的白木,后者深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只得含糊的说道:“吃急了,被呛到了。”
刘墨一副嫌弃的样子,连忙转过头去装作不认识他。
“不过真的谢谢你。”
“不用,要不是师父非得让我来,我才懒得管你。”
“等我回家探亲时,我也给你带些好吃东西。”
“回家?”听到这里,刘墨忍俊不禁,有些玩味的说道,“就怕你不认识路。”
白木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扒着米饭,一头雾水的问道:“怎的不认识路,才这么点路而已。”
刘墨想要说些什么,坐在那里把小脑袋摇了又摇,最终还是忍住了。
真的是憋死我了。刘墨想着,她就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女孩,尤其之前见到她说的每句话都让白木吃瘪的样子太好玩了,更是想要再让他惊讶一会。
夏风拂过竹林与山谷,刘墨顺着飘落的竹叶望向远处,忽然发现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正矗立在不远处。
“快看,一条狗。”
白木顺着刘墨手指的方向望去,随后瞥了瞥嘴,“一只野狗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它好像一直在瞅你。”刘墨小声地说道。
白木扒了几口饭再次看去,果然那狗现在已经坐在地上,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鸡腿,急忙的胡乱啃了两口,而后将剩下的一半,有点不舍的扔到大黑狗的脚下。它迷惑的歪着头看着脚下的肉,然后又继续盯着白木。
“可惜啊,浪费了。”
白木在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发现大黑狗竟然朝他走来,顿时紧张起来。
“你们这的狗会不会咬人。”
刘墨显然没有听到白木的话,一双清澈的大眼正泛着激动地涟漪,她仔细的观察着黑狗的体样,似乎在求证什么。
白木急忙将饭盒护到身后,小脸带着害怕和怯弱,眼前这条大狗,光看体型估计就有一米半长,体重无法估计,单看那只踏在地上的大爪,似是带着股强大的力量一并落下,他脑海忽然冒出个疯狂的想法,也许这大爪可以裂山碎石,碾金成粉。
大黑狗慢悠悠的来到白木身旁,后者已经僵在哪里,不知该怎么办。
它先是仔细嗅了嗅白木身上的味道,平淡的眼神里忽然明亮起来,贪婪之色一览无遗。
白木心惊胆颤的看着正流着口水的大黑狗,忽然对方张开大嘴,前者只感觉有阵腥风袭来,身体便被像是受了定身咒般无法动弹。
刘墨在旁边看得真切,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大黑狗一口咬住白木的身体,然后迅速的向山中逃去,且牙口处有隐隐绿光闪现,像极了师父教学的玄术法门,想必此狗也正是凭此非常轻松的将白木叼走。
直到大黑狗跑出去不知多远后,刘墨才回过神来,朝着山上大声喊道:“师父!离狗把白木叼走啦!”
“咚!”
随着一道闷声响起,整座山峰一阵颤抖,有巨石不断滚落下来,一路砸断不知多少树木,有的地方甚至开裂出几米宽长的大缝。
“畜生安敢欺我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