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叔父回来的时候，心情很不错，张黑子打算在五州三十一郡同时开参行，但一时之间也确实很缺人手，他两人交情不错，于是张黑子便打算把益州三个郡的生意都交给他打理。
“那我们也要去益州了吗？”赵艾儿自小长在燕北郡，还没出过远门，所以很是兴奋。
程叔父有些为难地说：“叔父自然是舍不得丢下你们，但是祈儿是不能出幽云二州的。”
赵艾儿想了一想，又道：“我陪了三哥还是住在这里，但是每月我去一次益州探望叔父，可好？”
程叔父笑吟吟道：“好好好，叔父也会回燕北郡来探望你们。”
“其实这生意不做也罢，何必闹得大家分离。”卫祈道，他一直都在劝程叔父歇下来。
“做惯了事情，这骨头闲不下来。再则，趁着叔父还不老，多给我们艾儿挣些嫁妆回来。”程叔父看向赵艾儿，一脸慈爱。
赵艾儿羞红了脸，她终归是个小女子，脸皮薄，负气道：“叔父！艾儿才不嫁人！”程叔父哈哈大笑，赵艾儿一跺脚便跑了出去。
程叔父这才转过来对卫祈道：“叔父一走，也不知何时归来。我视艾儿为亲女，她性子虽强了些，但胜在孝顺知礼，以后艾儿，就交给你了。”
卫祈听此，觉得程叔父竟有些托孤之意，当下也不知道怎么作答，只是点点头道：“卫祈必视艾儿如亲妹。”
程叔父欣慰地点点头，又有些失落道：“叔父只盼他日能见到艾儿找户安乐人家出嫁。”
“他日艾儿出嫁，叔父必坐亲长之位。”卫祈劝道，“此去益州，我让朱昆送叔父一程吧。”
“不必了。”程叔父摇摇头，“张黑子那边已经有安排，过两日我同他商行的人一起出发。”
卫祈点点头也不再坚持。
那边赵艾儿这才发现靳羽不见了，她不知是卫祈撵了人，只当靳羽默默离开，连个口信也没留下，很是闷闷不乐了一番。直到朱昆又拿了新做的弓箭哄她，她这才高兴起来。
待又过了两日，程叔父与张记参行的人一同出发去益州开铺子。卫祈赵艾儿送他出城，程叔父也是一脸不舍，对着赵艾儿看了又看。赵艾儿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拉着程叔父的手只是不说话。
“以后要听你三哥的话。叔父不在，可别再调皮了，女孩子，文静些好。”程叔父也有些哽咽。
赵艾儿点点头。卫祈见参行的人等得不耐，拉了赵艾儿对程叔父道：“叔父放心，一切有我。”
程叔父这才辞别了他们，与参行的人一起上路。
程叔父走后的几日里，赵艾儿闷闷地也不爱出门，卫祈也由着她。晚间卫祈与赵艾儿刚用完膳，就听到守门的小子惊慌地跑进来道：“靳姑娘回来了！”
“靳姐姐回来了？”赵艾儿高兴地起身要去接她。
守门的小子继续道：“靳姑娘……昏过去了……”
靳羽醒过来时，又见到了熟悉的房间，还有赵艾儿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她。她撑起身，身上确实无力。赵艾儿忙扶了她，道：“靳姐姐还是躺下吧，三哥说你前次的伤还没好完全，今次又过度奔波，要多躺一些日子才行。”
靳羽只得躺下，每次呼吸都牵带着胸口有种撕裂般的疼痛，轻声道：“又要拖累你了。”
“哪里的话。”赵艾儿不介意地摇摇头，皱眉问道，“靳姐姐，你可是有什么麻烦吗？”每次见她，身上都带了伤，却又什么都不说，孤苦无依的样子。
靳羽摇摇头，她不想为这个单纯的女孩子带来祸事，闭口不再说话。
赵艾儿习惯了她清冷的性子，也就为她压了压被角：“那靳姐姐好好休息吧，明日再来看你。”
靳羽点点头，闭了眼睛。
那日离开以后，她在大街上闲逛了一会儿，准备找个客栈先住下，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内伤也只能慢慢将息着。还没进到客栈，她便被几个家将团团围住了。
“五小姐。”在白府里见过她的那名家将行礼低声道，“公子请你回去。”
靳羽趁其不意，抽了那人腰间的剑，举剑冷笑道：“我若说不呢？”
“公子说了，小姐性子低调，必不喜欢闹得满城皆知。”他示意了靳羽，靳羽看向周围，一些百姓已经议论纷纷了。
“五小姐，莫让小的们为难，走吧。”家将做了请的手势。
靳羽扔了剑，大步向前。在白府里见过那人，她便知道自己迟早会被抓回去的。这几年，她逃了无数次，又次次被抓回去。
只是她没想到这次回去，竟会听到这样大的秘密。她收拾了细软趁夜色又偷偷逃出来，只是他仍是对自己穷追不舍。出城绕了一大圈，甩掉了身后的人，她又回到了城里预备躲起来，但一路颠簸下来，加上之前逃出来时与那人的家将一番打斗，耗尽了体力，她也不知道能去那儿，迷糊中又不自觉地回到了之前住过的院子。
休息了一夜醒来，靳羽已经觉得舒服了太多。
卫祈和赵艾儿进了屋，朱昆在身后端着药和吃食，看向靳羽的眼神很是不善。赵艾儿只顾着喂她吃药用饭，卫祈冷冷地坐在一边看着。
这个女子每次出现都是以昏迷的姿态，来历不明，指尖有茧，不像是娇柔闺阁女子。卫祈对她也有了一丝好奇。
靳羽抬头看到卫祈打量自己的眼神冰凉，有些会错意，对他道：“待伤好些，我就走。”
“又走？”赵艾儿不高兴地说，“前次你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这次回来了又要走，我什么都不问了好不好？你走了，叔父也走了，家里好冷清的。”
“程叔父走了？”靳羽侧过头问。
“嗯，叔父去益州帮张记参行做买卖了。”赵艾儿不疑有他，一五一十地说了。
靳羽听得眉头大皱，从那人那里得知，这张记参行主事的人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她有些犹疑，又看了一脸单纯的赵艾儿，终是下了决心道：“卫大哥，我有些话要同你说。”说罢又刻意看了朱昆。
这是她第一次要同卫祈讲话，卫祈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见她目光坚定，似有重要的事情要讲，便点点头，示意朱昆出去守着门。
靳羽也没打算要瞒了赵艾儿，毕竟她与程叔父才是最亲，拣了重点开口道：“张黑子那侄子，那白奕飞，是北齐皇族的遗孤。”
赵艾儿满脸惊讶，卫祈也陷入了沉思。北齐灭国十九年有余，当日北齐都城城破，德烈帝下了令，无论男女老少，不留北齐皇室一个活口，当时更是赵守正大将军亲自监斩，此时怎么钻出了一个皇室遗孤？
“你是怎么知道的？”卫祈问道。
靳羽无力地摇摇头：“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那张记参行并不简单，快接了程叔父回来，此时参合进去了是要灭族的大罪。”
赵艾儿慌忙起身，在屋子里团团转着自言自语道：“我要去益州接了叔父回来……”
卫祈心里也有些惊讶，但他对这个世界的家国信念太过淡薄，对这北齐余孽没有多大的感觉，想到当日那个清爽的少年，竟然是皇室中人，也有些感叹。皇室又如何，国灭家破了活得连常人都不如，况且，自己这身份还是大周正统嫡系皇子呢。
他拉住了赵艾儿：“别急。”
“我怎么不急！”赵艾儿甩开了卫祈的手，又立马后悔地拉住他，“三哥，叔父对我而言就如亲生父亲一般，他若有事，艾儿此生难安。”
“三哥知道。”卫祈安慰她，“便是去接，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他想了片刻，唤了朱昆进门：“收拾东西马匹，我们去益州接程叔父回来。”
“公子！你忘了你不能出幽云二州的！”朱昆急道。
“就是，三哥！你不能冒险！”赵艾儿也不赞同，“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若不放心，让朱昆陪着我去。”
“数着日子，若是我们赶得快，叔父应该还没出幽州，我也不算违抗圣旨。”卫祈摇摇头，“若到时候真过了幽州，我再停下来等你们罢了。”
朱昆也并不想把三少爷一个人丢在燕北郡然后去接程叔父，毕竟他心中要守护的主人也只有卫祈一个而已，听此言便点头道：“也好，那我立刻下去收拾东西。”说罢就出了屋子自去准备不提。
靳羽撑起身子道：“若是方便，能否送我出城？”昨日她并非不想出城，只是身体还未好全，身后又有追兵，一人上路确有不便。
见卫祈不点头，她又道：“我不会拖累你们行程，过了幽州，我自离去。”
赵艾儿当她有苦难言，也求了卫祈：“三哥，反正是一同上路，就送靳姐姐一程吧。”也当是还了她送自己这个消息的人情。
卫祈看着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若你的身子受得住，便一起吧。”
赵艾儿立刻绽开笑颜，推了卫祈出门，自去帮靳羽收拾起来。片刻，众人准备好后，翻身上马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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