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打牛”的思路,其实是脱胎自段鹏前世薛岳将军在第三次长沙会战时所用的“天炉战法”,即以纵队防御,将敌诱至最后防线,以空间换取时间,拖疲敌人,最后将敌包围一举歼灭。相同的是,二者都是把火炮置于高山之上。岳麓山与长沙隔江相望,对长沙城有瞰制之利,优势炮兵占领岳麓山,观测条件好,利于发挥火力;而段鹏是把火炮架设在紧靠通海南隅的秀山之上,利用山体的高度,拓深了火炮的射程,加重了实心弹丸下落的打击力度,杀伤力更具威胁。所不同的是,薛岳将军需要先把敌军“引”到所设定好的伏击圈中,再遣部队围住,而段鹏则是直接把通海城池作为了“太上老君的炼丹天炉”,把敌军关在这“天炉”中,任凭孙瑞杰的炮营用“弹丸”去“炼”,同时,也做好了彻底“废弃”敌军三道伏击线的打算。
作为相应的辅助,段鹏则是要求段兴继续沿用在陇巴时的做法,用大量砍伐下来的树木,在两军的“结合”部位,把这些树木用“马钉”固定在一起,形成第一道防御线,以防止敌军的“困兽”反扑。
滇军“树木”防御线,一些“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开始三三两两的斜靠在树边,或是休息,或是在仰着八叉的躺在地上,嘴里大声地喘着粗气,这几日来的连番“劳作”,已经让这些军士们精疲力尽了。
“这位大哥,我们反反复复的又挖又搭的,不知道有什么用没有啊?”一位貌似很年轻的军士,半坐在地上问着身边的另一位。
“新兵?”被问的军士有些纳闷的问道。
“大哥,是的,我是丽江府的,才来,还不到三个月呢。”这位问话的军士有些不好意思。
“难怪!你这厮给我听好了!如果你觉得没用的话,尽管一个人向前冲好了,到了阎王殿里可千万别怪我没提醒你。鹏哥给你个机会,让你那破脑袋继续留在你的项上,而你却要拿着当夜壶,悉听尊便!”
“哎,我可真不是那个意思啊,这又是炮又是军马的,这得花多少银子啊?大人们就不心疼?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啊,这花的可都是他自己的银钱啊。”这位军士“孜孜不倦”的问道。
“滚!他娘的!实话告诉你,老子就是腾冲卫段家营的,那可是鹏哥的“祖地”了,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你看看鹏哥家里的那院子,他可有建过什么大宅没有?没有!自老百户大人夫妇走后,那院子就一直空着的,都是我们屯里的弟兄在打扫着的,指望着老大人啥时能回去看看呢!像你这种德性的人,整天摸着自己档里的那玩意,什么东西啊。”说话之人有些来火了。
这两人的这么闲聊,引来了不少围观之人,也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就在这时,前方来了几个人,领头的一位眼见这里的这般情形,快步上前怒喝道:“吃饱了撑的?赶紧给老子把吃饭的家伙准备好!”
“哎哟,毛参将啊,哪阵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啊。”有军士打趣地说道。
“吹你娘个鸟!马上就要炮击了!炮一停,就该是我们鸟铳营弟兄的活了,老子先给你们把话撂在这,是条汉子的就不要给我丢人!”毛添福骂骂咧咧的说着。
就在众人这么说话间,猛然,在防线的后山之上响起了一阵巨大的“雷声”,把地都“颤动”了几分。紧接着,后山之上升腾起了上百道白色烟雾,而对面通海北镇海门之上的城楼,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撕扯的七零八落,摇摇欲坠一般。
“开炮啦!开炮啦!”一些新近加入的新兵,有些欢呼雀跃的喊叫着,而那些个老兵们,则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似乎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第一轮炮击过后,仅仅是过了几分钟,第二轮的“重击”再次开始,只是这一次打击过后,彻底“抹平”了北镇海门之上的城楼,连块碎瓦都不能再从地面上看到了。
“他娘的,这炮营的弟兄们现在打炮连校都不校了啊?”毛添福自言自语道,而在其身边的两名旗官,则是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后山,单等命令下达。
“现在不用看的,以鹏哥的脾气,不打他个稀里哗啦的,又怎会甘心的啊。”毛添福似乎是在用一种“鄙夷”的口味,对着这两个旗官说道。
果然,这山上的炮击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后方才歇息了下来,这种“凶狠”打法的直接后果就是,倾泻掉了炮营八斤重弹丸炮的一半定量装弹丸。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山上的炮停下来休整后,地面紧贴敌军三道伏击线的三斤重弹丸炮又开始发出了怒吼,只是这一次,把那些新兵们“打”的彻底没脾气了,也开始如同老兵般的在“看风景”了。
对于这种几乎是不要“本钱”的打法,段鹏自然有其自己主张的。其一,这是与李定国部的第一次交手,要在士气上完全给予自己将士以信心,要养成他们一种“骄兵”的气势,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这也是作战之根本,他无法想象一支长年累月打败仗的队伍,会有什么“搏命”念想的;其二,“暴风骤雨”般的打法,也很容易摧毁掉敌军士气的,此消彼长,这是何乐而不为的事呢?其三,“离间”城中守军。驻守通海城的守军,并不完全是原大西军的人马,有很多都是在征服沙定洲叛军时受降归顺而来的“降兵”,这些军士们的战斗力差,以前又见识过腾冲卫军的实力,这么一顿狂轰,往往会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果然,面对滇军的这通“狂轰乱炸”,城中各处都出现了破败的情况,一些架构不牢的房屋,甚至在这种打击之下轰然倒毁,彻底颠覆了守将高文贵的先前观点。在他看来,即使滇军再凶猛,可总得进城不是,这样按他之前与李定国商量的对策是,先把城中的百姓转移到后方,像临安府这样的大城中去,然后再把城中进行改造,使之变成一座真正的杀戮战场,用每一寸空地,房屋来抵御滇军的进攻。
然而,段鹏根本就没有照他们的设想去做的,他直接利用了火器的威力,越过了敌军的防御,而不与他们进行面对面的交手。这么一来,城中守军就处于一种“干挨打”的地步了。
再一个时辰过后,三斤重弹丸炮也开始停歇了下来,一切似乎开始“平静”了下来。但敌军阵地及守城一方,却出现了一种“绮丽”的景色,在这种打击之下,城中的状况还不能完全明确,而被“压制”在伏击线的守军,在饱尝了“雨丸”之苦后,有些人开始承受不了这种气氛了。炮声一停,甚至开始不顾一切的“冲出”防线,端铳直奔滇军阵地而来。
见到此番景象,滇军前沿的一些将士像是有“预谋”的在某些军官的带领之下,齐声高呼,“兄弟,你走错啦,后边!走后边才是撤!”
但也有一些“识悟”的滇军新兵,心底里在暗自庆幸,这“站队”还是极为重要的,如若不然,那些乱跑之人可能就是“自己”了。
就在此次“炮击”的当天夜里,段鹏召集了各营主官及千总以上的军官,对他们进行了详细的阐述和明确的分工。由赵斌统领的鸟铳营,会同王新荣的丛林山地营,混合组成进攻的“箭头”,而相应的攻城人员,则是挑选军中最为彪悍的军士来充当,为凸现辎重营弟兄的能力,这次还特意安排由他们来搭建“云梯”,及铺设敌军伏击线和城池濠沟的道路,以期来激励这群“久未参战”将士的士气。
而作为“威慑”重手,滇军炮营被要求倾泻掉此次携带来的所有定量弹丸,以给敌军最大最强硬的打击,而对后期的弹药补给,段鹏则在当夜休书一封,遣人火速送往昆明和楚雄两地,命令各属官衙和火药厂再次增援通海前线。
翌日清晨,滇军在早饭过后,大摇大摆的就位于各属攻击的位置,准备开始做最后的攻击城准备。
辰时,准备就绪的炮营所有火炮,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阵阵“吼叫”!一不要本钱之势,撕裂着本已饱经摧残的通海城和敌军的伏击线。
一个多时辰之后,炮停,硝烟几乎笼罩了后山阵地。
“参将大人!参将大人!令旗信号!令旗信号!全体出击!全体出击!”一直趴在树木阻拦线上的毛添福参将,眼睛本是如鹰眼似的盯着前方,忽闻听旗兵的这声音,猛的像豹子一般的冲了出去,嘴巴里还在狂呼着:“裤裆里有玩意的跟老子冲啊!”
这种诅咒之话,可没人愿意去接受,一时间,人群如潮水般的向敌军阵地涌去,所到之地,如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尤以辎重营的弟兄为甚,作为多年来的“边缘”部分,一直是不被军中那些“好汉”们所看重的,如今既然给了机会,那就理所当然的要证明给人看才行的。
“啪啪啪”,鸟铳声四处响起;“嗖嗖嗖”,弓箭在头顶之上乱飞,众将士们唯恐自己落在了后面,全都争先恐后的向前。连续两次的炮击,已经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和勇气,在他们看来,那些驻守的敌军,大概如蝼蚁一般了的,轻而易举即可碾碎。
“有效激励”!这也是段鹏甚为看中的东西,每每在大战来临之际,他总是要把这种观念灌输到了全军的将士中去,以达到一种“势不可挡”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