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靖知府衙门后院的一间小屋里,茶几上一盏微弱的豆油灯,光亮正在忽闪忽亮的跳跃着,映照在坐在一边沉思的段鹏身上,再在近处的墙壁上,“印出”一具“高大”的身影来。
参加完玉夫人寿筵的当夜,段鹏回到了知府衙门里,再次开始梳理了下接下来将可能发生的变故。
虽说目前围城的大西军人数众多,但以这种“孤军”杀至滇境,而没有后援的支撑,是断然难以为继的。然,一旦孙可望退兵了,那也就意味着整个云南将很有可能进入一个“安稳”的时期了,如何才能“守住”这来之不易的“战果”?这是段鹏首当其冲需要考虑的了,也是他之所以要在此“危局”中坚持参加玉夫人寿筵的缘故。
作为大明基石的地主士绅,是拥有着庞大一群“潜在”势力的,在百姓心中也是颇具“感召力”的,一般说来,非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尽量以“协作”,方为上策。否则的话,一切的“可能”都将发生的,虽说在酒宴之上,段鹏信誓旦旦的要去“砸碎了它”,但要真正这么做起来,还是有诸多困难的,段鹏没有去冒这个险。
“错杀一千,莫纵一民。”只是一种短视的观点,“我是“衙门”,我能决定一切,民算什么,没你们这群民,我自然还能拥有一群更好的民!”事实果真如此么?要知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如果段鹏真这么做了,那其所面对的,必然是全天下士绅们的群起而攻之!
另一个问题是手下的这批跟随自己出身入死的人,在这些人中,未必每个人都如自己这般想的。像陈超,段天宇,马六等人,完全是一种“嗜血征战”的本性,一旦没有了战事,如何再能“拴服”他们,这些都是段鹏急切需要考虑的事。
这才有了他先“清”李定国,再战缅军的想法。
正在段鹏在这长考之时,猛然听到门外有急步而来的军士禀报道:“报!段大人!城墙角下有一“听洞”有异常声响!”
思路被打断的段鹏一跃而起,打开屋门说道:“走!去看看!”顾不得疲劳,段鹏旋风般的领人而去。
与李自成的大顺军不同,大西军的“攻城”法子要更具有隐蔽性的。当年大顺军的将领李过,在攻打荆州,挖的是墙角,在墙角放置炸药的,但这种法子是以暴露自己的目的为代价的,可张献忠的大西军不一样,他们则是“挖地道”,当地道挖到所攻占城池下的时候,在地道里放了不少炸药,引爆后把城墙被炸飞了一大段,然后从这“缺口”处一哄而上,这也是孙可望不着急攻城的主要原因,他有自己的“杀手锏”。
而段鹏对付这种“攻势”的法子就是“听洞”。具体说来,就是相应的也在内城墙角下挖有多个“洞”,再让辎重营的军士做了多个一大一小的喇叭,中间用一根绳子紧紧的连在一起,安排专门的军士,日夜附耳“听”着里面的动静,段鹏把这东西称之为“听筒”。与此同时,在“战备”期间,还因此制作了诸多高大的“粪车”,专门用于“盛水”之用。
“鹏哥,你看!”炮营刘铭智千总说道,顺着这位千总的手指向,只见一个圆形的半人高小洞出现在段鹏的视角里。“鹏哥,我们的洞并不深,仅仅是伸出到了城外,敌军是不知道的。”
“嗯。”应答了一句后,段鹏就准备纵深窜入那个洞口,可其身边的刘铭智连忙拉住道:“鹏哥哥,等等,里面还有人。”说完,他冲着洞口喊道:“李成凯,赶紧出来!”
一阵抠抠索索后,一位蒙头垢面的人从里面钻了出来,段鹏这才得以进入洞中。
洞,仅只能一个人匍匐通过,没有一丝的光线,只能凭着感觉前行。穿过时,四周的泥土扑簌簌的落下,如同泥雨一般。在爬行了二百五十寸左右,前面可以用手触摸到是一块光洁的“泥墙”,似乎是专门修理过的,触感很好。
段鹏爬在近处,把“听筒”拿起,一手贴在“泥墙”上,另一手举在自己的耳边,并不时地挪动着地方,以期能听的更清楚些。
一阵之后,他这才回爬出来。
而一出来后,段鹏马上命令道:“敌军就在此前方十五米左右!立即仔细清查,看还有哪里有这样的状况,把所有盛好水的“粪车”,全部调集与此!刘铭智!”
“属下在!”刘铭智精神抖擞的应答道。
“立刻告诉炮营及守军兄弟!在此处之上的城墙,加派人手!以防敌军籍此地来突破!”
“是!”刘铭智千总匆匆跑开。
待刘铭智走后,段鹏陷入了沉思之中,嘴里自言自语道:“不清楚大西军的挖掘进度,也不知他们将何时一道进攻。。。。。。。”
许久之后,他猛的抬起头来,再次下令道:“此“听洞”立刻挖成漏斗型!把尖尖直冲着敌军!要轻声挖!不得惊动了敌军!”
“是!”那位唤作李成凯的军士,立即跳进洞中,开始了他的艰难“活计”。
此后的时间,段鹏一直蹲守在此处,而闻讯赶来的一些守将们,包括三哥沐忠罕也一道奔向这里,听取段鹏的讲解。
“弟兄们!你们一定要记清楚了,大西军的这种攻城法子,其实是最有效的法子!只要他们有足够的粮草和火药,就肯定能“破墙”的!如果此处被他们“炸开”一个缺口,那势必此地就将成为他们的主要攻击点!”段鹏道。
“鹏哥,有没有解救的法子?”一个千总问道。
“暂时没有!我用“粪车”来灌注,其实也是一种没有法子的法子。”段鹏实诚的说道,对于战事的点评,他历来是毫不保留的,只有让属下多明白这些具体的打法,方能减少己方损失的。而段鹏的这些观点,事实上是来自于徐向前攻临汾城的总结。
“看来打仗确实需要知道很多啊。”沐忠罕感叹的说道。
“作战,必须要做到知己知彼,这样才能有取胜的把握!”段鹏笑了笑。
“鹏哥,那你觉得敌军什么时候会停止再挖了?”刘铭智不失时机地问道。
“照目前的进度,我们两边都在挖,那在三更左右他们应该会停止下来的了,但不会在此时“引爆”进攻,于他们来说,最好的时机是拂晓,那时人最为麻痹的。”
“那我们何不就在此洞上作文章?”刘铭智把话题更进了一步,“敌军挖洞,进度时间应该是不一样的,只要我们先破坏了这个地道,那大西军就知道我们做了提防的,而其他洞的效果就未必是那么好了的。”刘铭智说话很隐讳,他并没有越俎代庖。
“这个法子好!一来他们不能形成一次性的攻击了!二来又能警醒他们!”沐忠罕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不错!”段鹏说着,不由得又多看了刘铭智两眼,此人还是有“潜力”可挖的。
“属下这就召集人马来办!”见有两位大人的赞许,刘铭智有些兴奋了。
于是,在两军的“相互协调”的作用下,地道于二更以后开始逐渐的接近。而在最后时机,曲靖城守军方面派遣了一位强壮,水性及闭气都很好的军士,由他去“捅开”最后的“间隔”!
而这间隔一打开,下面的军士马上就“明示”喊叫了起来。霎那间,囤积在此地的“粪车”马上倾泻出了“巨水”,沿着守军开凿出的“听洞”,狂奔向敌军的地道,而只是苦了那位“最后”的军士,他只能顶着“水龙”,艰难的向后爬行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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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军中军大帐内,一脸愁容的孙可望正百无聊赖的若有所思着,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茶杯,热气腾腾的。这些日子来,他也饱受煎熬。战事不力,大军进退两难,粮草几乎已经耗尽,而补给却还未能跟上,唯一的指望就是能迅速的攻占曲靖城,用城内的补给来支撑自己的将士。
就在此时,孙可望的爱将冯双礼,从帐营之外匆匆跑进,嘴里迫不及待的喊道:“大帅!大帅!大事不好了!我们的地道被守军发现了!”
“什么?!”闻听此话,孙可望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紧接着,只听的“当啷”一声,孙可望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溅出了一地的茶水,“你说什么?全部被发现了?!”孙可望失神的喊叫道,这“地道”,可是他此番远征的最后底牌了。
“大帅!只是被他们发现了一个!现正被水给淹了,无法再进人了。”见孙可望这幅神情,冯双礼也有些发怵,他也知道“地道”的失利,对孙可望,乃至全军意味着什么。
“咣当”一下,孙可望又重重的坐回了太师椅上,他冲着冯双礼摆了摆手,道:“双礼,既然段鹏他们能“灌水”,那就说明他们早做了准备的,也肯定不至挖了一个洞的。”
“大帅,那您的意思是?”冯双礼有些不解了。
“我的意思?”孙可望突然瞪直了他那三角眼,恶狠狠的说道:“通知所有“地道”里的兄弟,不要再挖了!直接放火药!不能再让段鹏那小子给毁了我们辛辛苦苦挖出来的洞!”
“是!大帅!”冯双礼是专门负责“挖洞”的,他也能明白再挖下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