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城,知府衙门后院,黔国公等一干留驻在城中之人,正火烧火燎的在此商议着前方传来的消息。
此时的沐天波甚至有些怨天尤人了,他本不是那么赞同永昌军出兵的,小富即安,何须要再去费那个周折呢?但他又无法去劝阻段鹏,于是只好“静观其变”,没想到这才“舒坦”了那么几日,“麻烦事”又来了,以城中的这点东拼西凑来的土兵,加上大理,澜沧两卫新近转来的军士,又如何能抵挡的住如狼似虎的沙定洲叛军呢?
“大家都说说该怎么办吧?”坐在屋中高高之上的沐天波,有些沮丧的说道。
“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怕的!”沐忠罕打气的说道,在这种情形之下,守城主帅的情绪是很容易传染到将士中去的,一旦造成这种局面,那将一发不可收拾的!
“唉,沐左使,您是不知道啊,下官在大理城中,曾与这些叛军交过手的。”前大理卫守备陈诲低声的说道。为防止沙军的偷袭,段鹏还在未出发前,即下令周边的地区驻军转赴楚雄城,不仅是陈诲,连陈桢和李君植也赶到了城里的。
“就凭沙定洲的军马?”一直在下首位上呆坐着的甄一乐,不屑一顾的说道。此时的甄一乐,早已不是昔日腾冲卫城里的那位泼皮了,转而升任为云南提刑按察使司段伟诚按察使手下的一名检校了,虽说只是个从九品的小官,可统领的却是整个云南的提刑之事,加上段伟诚一直跟随着永昌大军,这提刑按察使司里的琐碎之事,几乎都是他一人在扛着的。而这一切的由来,皆是其当年的那么“阴差阳错”,故此,他是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今天”,眼见众人中的这种缩头,夸耀敌手之举,他是最不乐见的。
“怎么?甄检校有不同的想法?”沐天波有些木然的把视线投到了甄一乐这里。
“黔国公!”甄一乐一听点将,马上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守城之法,属下已见过鹏哥多次操练了的,小小叛军想袭击我楚雄城,无异于白日做梦!国公大人!属下以为,在座的各位大人,仅只有布政司的刀右使有这方面的经验,建议国公您能把城中的攻防交由他去应对,属下定当全力配合!”
而前头上首位上的刀岩听了,面不改色,但心里却道:“这甄一乐还真能搞事!现云南政局本已是段鹏在独大的状况了,除了拥有兵权,还间接掌控着各地的府衙,而自己跟段鹏又是私人加儿女亲家的关系,在辖地里何人不知?如今这厮又把自己给推出来,难免会让沐氏父子有想法的啊。”
如此这般,还不如自己什么都不说的好。正是抱有此种想法,于是刀岩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而三哥沐忠罕就要精明的多,在这种你死我活的境地之下,还轮不到去计较别的东西,能保命就不错了。于是,他赶紧说道:“甄检校所言在理,刀大人一来是多次参与了守城之战的,二来他对统领城中的土兵也是有优势的,我赞同暂时由他来统管!”
沐忠罕这么一说,众人倒不好再说什么了,连沐天波也只好说道:“刀大人,你意下如何?军情紧急,不能再拖延了。”
“既然国公如此说,那刀岩也只好勉为其难了。诸位大人,我要先言明下,以永昌军的脾性,既然知晓我们楚雄城会遭偷袭,那他们必定会回援来的!请大家放心好了,精诚团结,方是我们守城之根本!”刀岩没有推托,而是把话说在了前头。
“是!刀大人所言及是!我陈桢在大理城就是个典例!当初要不是永昌军的救援,大理城池可能早就被破了。”陈桢说道,他有过这种经历的。
闻听大家这么一说,沐天波开始浑身一振,大声地命令道:“好!刀大人,那就请你暂时委任下楚雄城里的军务,各司署衙门,要全力配合刀大人完成城中的抵御!确保叛军不入城!大家明白了吗?!!”
“是!”众人齐声应道。
会后,刀岩随即召集了城中的各军营土兵和各府衙门里的管事们,依葫芦画瓢,把段鹏守蛮莫城的法子,搬到了楚雄城。
具体说来,就是把城中所有的火炮集中起来,摆置在面向武定府方向的北门,杨明远所属“火炮厂”里的制作人,悉数上城来操纵这些火炮。除此之外,汪庆仁“火药坊”里的人,也如此一般。并把“炮仗”,滚木,雷石等等守城物件,也大量的囤积上了城墙之上,搜集“金汁”置于城门附近,再招募城中的“精壮汉子”,全体上城墙;至于城中只要是能“动”的人,同样全部被召集为守城而用,他要打一场全城防御。
刀岩的思路很简单,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把城池坚守到永昌军的救援,就算“赢”!至于那些个坛坛罐罐,花费多少,他是在所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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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武定府和曲州的一条便道之上,石屏土官舍人龙在田土司,正领着他刚刚从风梧所,嵩明州这两地“劝降”而来的原卫所“汉兵”,避开叛军控制的区域,奔走在去往楚雄城的路上。
自段鹏与沐天波商议过后,已近六旬的龙在田土司便“翻身”而起,往返于景东,威远,元江等地,凭着他自己的“老脸”及黔国公的招牌,也确实策反了不少的小土司,并顺利的把他们的土兵们引接到了楚雄城中,这也是城中的一股“新生”力量。而后,他便依照沐天波的吩咐,开始转而把精力放在了滇东的屯军汉兵之处,这次正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又领来了近八百名汉家屯兵。
“龙土司,歇会吧?路途遥遥,不在乎这一点啊。”一位来自风梧卫所,唤作陆承武的百户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一路来,他们在龙在田土司的催促之下,连夜的赶路,早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陆百户,还是再坚持坚持吧,此地距离昆明不远,停驻在此地,唯恐会遭遇到叛军的啊。况且,黔国公现在楚雄城,正等着与大人您共商破敌大计啊。”龙在田喘气的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云南的局势不同于以往,对于这些叛军的势力,龙在田一直以为能拉多少算多少,这样方能给己方添加实力的,故此,他不顾自己的年龄和资历,对着这位比他小很多的百户如此般说,这要是换在以前,他是连理都不会理这个级别人的,不就一个百户嘛。
陆承武百户并没有理会龙在田的话,他看了看周围东倒西歪的屯军,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嘴里嚷嚷道:“算了,龙土司,歇会吧,弟兄们都走不动了!”说完,他又冲着屯军们喊了句,“歇息!”
这下可好,人马立刻像放羊一般,散落在了地上,无有一个再愿意动了。
眼见着般情形,龙在田也只好在几位亲信的搀扶之下,坐在了地上。
“龙土司啊,说实话,我对你之前说的那些还真有些狐疑的,永昌军真有那么强的实力吗?沙定洲的人马我可是真正见识过了的,你可不要哄我啊,真要是跟了你们,万一沙定洲掌管了整个云南,那我可就死无葬身质之地了!”陆承武百户半说笑半当真的说着,对他来说,本属于那种被叛军不待见的人马,一直置于风梧卫所而没得到什么赏赐的。
这次龙在田土司奔波到他那里,连哄带蒙,把永昌军的实力说得天花乱坠,这才使其动了心的。但一路上,却又瞻前顾后,反复了问了多次,以求得个心安。
“陆百户,不是我龙在田说,永昌军的人马过十万,全是精兵悍将的,那火炮,战马啊,把楚雄城的四周都占满了。你应该听说过他们七战缅军吧?这叛军能跟缅军比吗?现在是桃子快熟了啊,要不是我跟你爹熟悉的缘故,我才懒得来找你呢,等黔国公重返昆明城,你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吗?不瞒你说,我来你这之前就已听说段鹏这十万精兵将马上攻取安宁!你在此时反转过来,真是机运啊!”
“哈哈哈哈,那小侄就多谢龙土司了啊!改日定当重谢!”陆承武又开始喜笑颜开了。
就在此时,一位屯军从后面狂奔而来,嘴巴里大声嚎叫着,“陆大人!陆大人!不好啦!沙定洲军追杀过来啦!沙定洲军追杀过来啦!”
这一喊叫倒好,地上的屯军们马上站了起来,乱作一团,陆承武百户更是像灵猴一般的窜到身边的一颗高树上,手搭凉棚一看。
“啊。。。。。。。”失声喊叫后,他嗖的一下滑下树来,像被狗咬了一般,撒腿就跑了起来,根本不再理会这周边之人。
来者正是突袭楚雄城的叛军铁老虎部!在此地遭遇上了这八百汉军屯兵!
转瞬之间,受命于赶路的叛军就追赶至了屯兵的尾部,一阵砍杀之后,弱小的屯兵溃不成军,作鸟兽散开而逃命开来。
见状,而这位忠心耿耿的石屏土官舍人龙在田土司,不由得长叹一声,在亲信的护卫之下,潜入丛林,逃过了叛军的追杀,后经寻甸府,曲靖府,辗转去了贵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