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叛军攻入大理城的这天夜间,城中火光冲天,夜空被映照在了一片血红之色当中。伴随着房倒屋塌的轰隆声,凶悍的沙定洲军于他们掌控着的地盘里,在民居屋中翻箱倒柜的网罗着“漏掉”的银钱,并伺机四处搜索着“失散”的百姓及军士。从城外极目远望,根本不见大理城的踪影,惟有冲天的火光和翻滚的浓烟,显然火势还在蔓延着,是夜大理城方向火光冲天,十里地外依然清晰可见。
在大理知府衙门宽敞的前院里,几十个被俘的百姓及守城军士,被团团绑缚在了一起。其中,有几名军士还被绑在几根木桩子上,地上则放着一个装满了水的大木盆,几名光着上身的叛军,正手持浸泡过的牛皮鞭,奋力的抽打着那几个被绑在木桩子上的军士。
由于城里的妇孺,老人早已被疏散了出去,这些残暴的叛军就只好拿着那些被俘的百姓及军士们出气。
“啪啪”的鞭响声一起,牛皮鞭能撕开被俘军士的战衣,并连带着留下一条血痕出来。那些被绑缚在一起的人,有些在胆战心惊,有些则开始在跨下“放水”了。
“打得好!孙子哟!你家爷爷可是记住你了!”一位被打的军士吼叫着。
“好!王头!你奶奶的说的好!爷爷们是腾冲卫军的!今天你们要是没打死爷,下次爷爷就百倍的还到你们身上!”另一位军士嚣张的骂道。
他们这几个军士都是李啸尘把总的部下,在叛军攻城时被震晕而被抬至在大理卫惠民药局救治的,惠民药局失守时被押赴了这里。
“娘的!我看你们还嘴硬!”发怒的叛军士兵听了这话,鞭打的更厉害了。
而在衙门的大堂里,沙定洲夫妇则正与部将李阿楚,汤嘉宾、陈长命、铁老虎等人,围坐在一起,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万彩莲和李阿楚的面色有些沉重;汤嘉宾则表现的有些木然;而沙定洲,陈长命、铁老虎这三人就有些洋洋得意了。
“大帅,待我明日再派至些人马,一举就能彻底拿下大理城里的所有据点了!”铁老虎挥舞着拳头叫嚣道。
“老虎说的对!只要能加派人手!一定可以拿下的!”陈长命也满怀信心的附和道,这城楼都落入了手中,下面的地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了的。
闻听这俩人之间的相互恬噪,万彩莲和李阿楚先是互望了一眼,然后李阿楚方才开始说道:“未必是那么容易的啊,今日的情形想必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了,大理守军是选择入城防御的,这样就避开了我们的优势。至于城中的“卫指挥使司府”和“怡昌钱铺”,从他们的作战方式看,明显是分属两路不同人马的,下午我已和夫人去看过了。”
“不错!据我们抓获的俘虏招供,“怡昌钱铺”是由永昌军鸟铳营一个唤作李啸尘的把总指挥的。”万彩莲补充道。
“李啸尘,他奶奶的!!!”铁老虎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愿意就此话题继续说下去了。其实下午的交战情形他是相当清楚的,重创他“藤甲兵”的,就是驻守“怡昌钱铺”的这拨人。
“铁将军,休要麻痹大意!做事要长远点。”李阿楚不动声色的说道。在叛军里,这位李阿楚是有着其超然地位的,不光是因为其原本就是万彩莲前夫普名声的旧属,在普名声死后,万彩莲初掌阿迷州时曾立下过赫赫功绩的;而且他所统领的“长枪营”,属于“进攻型”军营。在军队里面,并不是看重其所辖之营的防御能力有多强,而是看能不能有着持续不断的进攻,这样方能屡立战功的。在这一点上,勇猛的铁老虎部是远不如李阿楚的。
“是!是!李将军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陈长命见李阿楚这么一说,他掉头就附和起李阿楚来了。
“大帅!妾身下午和李将军一道察看了“大理卫指挥使司府”和“怡昌钱铺”,我们的意见是。”万彩莲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后,这才继续说道:“大军应暂缓进攻!”
“暂缓进攻?夫人,您不是在说笑吧?”铁老虎简直惊呆了。
“铁将军!”一直没有说话的汤嘉宾,此时他制止了铁老虎继续说下去,“且先听夫人说说缘由。”这位汤嘉宾是万彩莲的妹夫,自然“心”向自家人的。
“不错!就是“暂缓进攻”!大帅,城中出现永昌军,这是我们事先并未预料到的。妾身先前在甸尾时建议您取大理,就是为了避开直接与永昌军交手的。现在从“怡昌钱铺”的情形来看,段鹏部的实力还在妾身的预料之上的。既然现在城中有他们的所属,那永昌军就应该是一直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的。下午时,李将军曾提出了一种思路,这是不是段鹏的“诱饵之计”?利用大理城来拖住我们的大军,而其部快速占据“下关”?要知道,段鹏的永昌军打起防御来,在云南辖地里是无人能及的。”万彩莲轻言细语的诠释道。
“夫人,您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铁老虎不以为然道。
“铁将军,段鹏可是在铁壁关,陇川,蛮莫,多次打过阻击的了,你认为你的“藤甲兵”能冲过他们的防线?假使如夫人所言,永昌军占据了“下关”,那就意味着我们连回去的路都没有了。”汤嘉宾冷冷的说道。
听闻汤嘉宾这话,沙定洲有些急了,他可是还有大量缴获而来的财宝没“享用”的啊,“夫人,您说还有什么好法子?”这个沙定洲就很清楚,万彩莲虽说只是个汉人的商家之女,但眼光和思路是甚为长远的,当年她能“攀上”普名声,并在后来控制了阿迷州,是个手腕很强的女人。
“大帅,我们和段鹏相比,也是有着“杀手锏”的。其一,我们的人马众多,如果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的,那无非是个两败俱伤,他也好不到哪去。况且,我们在滇南和昆明还有大量军力,死拼,只能是让他受损的;其次,就是我刚才建议的“暂缓进攻”!要知道,现在城池在我们手中,这城中的守军,就是我们的“人质”!假如段鹏硬要与我们撕破脸皮的话,到那时我们再屠了他们就是;第三,俘虏们招供,段鹏的夫人杨倩儿就在这城中的“怡昌钱铺”内!”万彩莲娓娓的道着。
“杨倩儿?就是那个锦衣卫杨大人的妹妹?”沙定洲有些“笑意”的问道。
“不错!正是她!”万彩莲道。
“哈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听说她可是昆明城里有名的美人儿啊!”铁老虎放肆的笑道。
“只怕你没这个脑袋享受啊。”汤嘉宾讥讽道。
“你!!!奶奶的!汤嘉宾!你这不是跟老子过不去吗?”铁老虎有些怒了。
“铁将军!汤大人的话也不无道理的,杨倩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段鹏还不把气撒到我们身上?只怕到时候会连累我们弟兄们的!”李阿楚慢声慢语的说道。
“是啊!李将军,汤大人所言非虚!铁将军,你可不得胡来啊!”陈长命是个谁占上风,他就跟谁的人。
沙定洲一看这情形,他马上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只见他先清咳了两句后,开始“总结”性的说道:“夫人,李将军,汤大人和陈将军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要想掌握主动,现在就不要轻举妄动!大家应该都知道,为能尽快取得大理城,我并没有在“下关”驻有多少人马的,现在再去也晚了。一旦永昌军占据了那里并死守,那这城中之人,就是我们与段鹏“讨价还价”的物件了。”
见自己势单力薄了,铁老虎这才无奈的答道:“是!大帅!”
这样,城内的进攻及鞭打俘虏的行动,很快的就停了下来,叛军们开始起静观其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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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先期行进的段鹏等人,在经过了一日的急驰后,击溃了驻守在“下关”的区区几十叛军,转而大举进发大理城。最先跟随而来的五千骑兵营将士,几乎是与段鹏一道,在次日的早上,并排伫立在了大理城外的高岗之上。
遥望烽烟四起的大理城,一股冲天的豪气,开始激荡在这群“铁军”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