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如同浓烟在头顶上翻滚着,仿若昨夜里一场大火将整座兰城付之一炬,徒留下厚厚的灰烬,然而,那空中翻飞的不是灰烬,却是白的雪。
雪也落了他一身,他没有顾,却是先恭敬的替身旁的父亲清理大氅,方才上前扣动朱漆大门。清冷的空气里隐隐飘着一股硝烟味儿,他父亲站在屋檐下,看着雪地上半隐半露的红纸屑,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得真不是时候。”
门里没有响应,他似有些急了,又连着扣了好几下,好半天里面才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就在这儿敲门!”
听上去又连打了几个哈欠,门总算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揉着眼歪歪斜斜靠在大门上,仿佛又要睡过去了似的,嘟哝着埋怨道,“大清早的,吵死了!到底什么事儿?”
一股酒气迎面而来,他微皱了眉,“梁老爷在家吗?”
“不在不在!”男人甚是不耐烦的回道,说着就要去关门。他有些怒从心来,一把拦住对方,正要发作,却听他父亲道,“麻烦你通报一下,就说白家有要事前来。”
一听白家,男人立刻酒醒了一大半,这才急忙拿了正眼去看来的两个人,当下脸色有些难看,慌慌张张道,“白……白……老爷。”
退后一步,他语无伦次道,“我……我……我这就去通报……昨天两位小姐生辰,老爷特许我们多喝了些酒……白老爷是什么事儿?怎的就你和白公子两人?我……我这就去……”说着拔腿就跑,跟见了瘟神一样。
梁绍正睡得香,却被门外一阵略带慌乱的呼唤声吵醒了,当下抓起一旁的枕头丢了出去,“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他妻子宋娇也才刚起床,正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皱了下眉,训道,“张二德,老爷正在睡觉呢,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没得大清早扰了老爷好梦!”
梁绍躺在床上,因妻子这句贴心话笑了笑,准备再睡回去,张二德在外面急道,“不是啊,老爷夫人,真是有大事儿啊。”
“能有什么大事儿?”宋娇插上最后一支金簪,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今日的妆容是否有不妥,一边道,“等着!”
张二德在门外急得不行,又不敢再敲门,只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好半天,才见宋娇开了门,他一个箭头冲了上去,压着嗓子道,“夫人,白家父子来了!”
“什么?”宋娇不自觉拔尖了嗓子,“白家父子来了?”
她那描绘得精致华丽的凤眼一眯,语带不悦的道,“他们来干什么?”
“这……”张二德答不出来,屋里的梁绍闻声早醒了,草草披了两件外套就出了来,拉住张二德问,“就他们俩?”
张二德点头,“就他们俩。什么也没带,连行李都没有。”以前每次来都是风风光光好几辆华贵的马车,也怪不得他先前没将他们父子认出。
“看来白家没落的传言是真的了。”
梁绍赞同的点点头,“可说了为何前来?”
宋娇讽道,“还能为什么?借银子呗!”
梁绍略微迟疑,“应该不至于吧。听说这些年是大不如从前了,但也还没到穷困潦倒的地步。”
“总之,肯定就没什么好事儿!”宋娇下了定论,梁绍没有反对,两人神色都不太好看,张二德小心翼翼的问,“老爷,那您看是见还是不见啊?”
梁绍想了下,道,“让他们在书房等着。”
张二德正要应声退下,宋娇诶了一声,“还见什么呢,说不定惹一身骚,就说你不在,让张二德打发他们走了便是。”
“既然没说为何而来,咱们何不先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宋娇一个白眼过去,冷声提醒道,“你可别忘了,咱们跟白家还定着娃娃亲呢!别说你不敢认这样的人家当未来女婿,就是那白花花金灿灿的聘礼,你也舍不得吐出来。”
当年白家在这大成国可说得上是富甲一方,无人可比,光是聘礼都能得顶上大户人家的全部家当,现如今要梁绍生生吐出来,那不比割了他的心头肉还痛。只是这聘礼不退,难道真让他将女儿嫁给落魄的白小子,唯今之计也只有躲了。
这边梁绍与宋娇刚叫了张二德去把人打发走,那边梁老太爷就派了人叫夫妻俩去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