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会想起包子少有的几个优点,其中之一就是办事效率高,这跟我的懒散形成了鲜明对比。
25号星期五,下午5点,办公室内,经过两天的枯燥上班后,我和同事都在急切地、热烈地、殷切地盼望着即将到来的周末假期。老板和主管都出差去了,留下我们一堆‘码农’在电脑旁无聊地打发时间。
一切都很正常,风平浪静,除了一件事,就是包子这两天都没联系我,不管他在到车管所查到了什么,都应该给我打个电话。
我决定打给他问问看:“怎么回事啊,这两天有查到什么吗?”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了,你知道吗,昨天我去了高旺路,建新在那里上班,可这混蛋说什么涉及到公民隐私,不给我查,气得我想把他拉出来揍几顿……”包子愤愤不平地说。
“你别啊,车管所也是隶属于警察部门的,你可在那别乱打人,等下次聚会再揍他还来得及。”我安慰了下他。
“是啊,最后我只能使出绝招,请他K了一顿海鲜大餐,这才答应帮我。”
“那查到了吗?”
“查到了,今天早上他用微信发给我了,这辆车子登记人是一个台商,登记的时间很早,93年的,具体你自己看吧,我转发给你。”
“好,那你看到车子了吗?”
“没有,建新说,当天就被拖到黄山的‘汽车坟场’了,我正要电话给你,约你明天过去看了,你看你就打过来了。”
“那行,明天早上9点,你开车到我楼下接我。”
挂了电话,包子就把车子资料发到我手机上了。
资料显示:
车牌:【60248】
姓名:郑惠文
性别:女
籍贯:台湾南投县水里乡
登记地址:青口工业开发区隆达玻璃制造有限公司
这个公司地址我觉得很眼熟,应该是福厦高速路的边上一家工厂,这几年城镇大开发,那边工厂大部分都被整改了,不知道这家厂子还在不在。我上网又搜了下,查不到详细资料,只好作罢,看明天碰面后包子有没有更详细的资料。
说好了9点钟,周六早上8点都不到,包子就在我家楼下按喇叭了。我睡眼惺忪地从窗口望下去,只见他手里挥舞着一个文件袋,听不到在喊什么,似乎是很重要的事。
我简单洗簌下就跑下楼,“不是说了9点吗?周末就想睡个懒觉,但还是被你吵醒了。”
“睡什么睡,有重大进展了。”包子兴奋地挥舞着文件袋。
“好吧,希望是真的重大。你是要到我家里说,还是站在这里说?”我问道。
“不,我们现在马上去黄山的‘汽车坟场’,边走边说。”
“可我早餐都还没吃……”
“吃什么早餐,路上随便买点早点对付着,走吧!”
包子把文件袋往我手上一塞,就上车发动车子了,没办法,我也只好跟着钻进车里。
“你先打开看看。”说话间,车子已经慢慢地驶离小区了。
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厚厚一叠资料,我抽出一张,标头写着‘隆达玻璃制造公司破产债务清偿民初字第2045号’,我一看,马上叫了出来:“这家公司倒闭了啊!你经手的吗?”
“97年的,你看仔细下,那时我还在读小学。”包子摇了摇头说道。
听包子这一说,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果然下面的时间标注是1997年12月25日。
“这份文书,你从哪里拿来的?”
“是这样的,昨晚我睡不着,随便在我们事务所内部档案系统里面输入‘隆达’,竟然就找到一个案子出来。我马上看了一下,原来97年我们所里就处理过这个公司的案件,而且还是破产清偿的民事诉讼案,你说巧不巧?于是我就把它打印下来,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是吧?”
“是啊,我是很感兴趣,但这么多文件,车上又晃,怎么看,还是听你说吧。”
“也行,那你听我说吧。这家公司破产的原因很奇葩,老板失踪了,工厂发不出工资,就申请破产了。”
“老板跑路,这故事我们不是经常听说吗?有什么奇葩的。”说话间,车子已经开上了高速路。
“老板不是跑路,老板是台湾人,就是那个车主,昨天发给你的资料上面的‘郑惠文’。说她不是跑路,因为她住所的随身物品都没带走,而且财务说,公司在银行的存款并没有被取走,只是没有老板签字,钱取不出来了。也因此他们工厂才会委托我们事务所来打这个官司,为了就是让银行里的钱可以拿出来支付工资。”
“那可就奇怪了,那辆车也是同时失踪的吗?”我问道。
“清算单上没有那辆车的记录,我们只能估计‘郑惠文’是开着车失踪的。”
“有具体的失踪时间吗?”“据同样来自台湾的工厂财务和几个主管回忆记录,从97年10月12日起,他们就没有再看到过他们的老板。而财务说,他10月11号早上还看到郑老板开着车从工厂出去,应该这是‘郑惠文’的最后出现时间。”
“10月11号,这个时间……包子,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巧,我们在桥上发现车祸也是10月11号,只不过是16年后的10月11号。”
听我这么说,包子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巧,难道有什么关联?时间跨度那么大,应该没什么关联吧。”
“理论上是不应该有关联的。你说,发生车祸的司机会不会就是‘郑惠文’?”
“不排除。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她失踪了这么多年,音讯全无的,怎么可能突然就出现?”
“好在车子被我们找到了,是不是她开的,车里的蛛丝马迹应该可以告诉我们一些事情。”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在痕迹鉴定上面,我还是比较自信的。
“也是,你要是没这专长,我就叫建新帮我准备一条警犬,我带狗过来就可以了。”包子这话不知道是在损我还是在夸我。
谈话间,我们已经开到离黄山废车场不远了。原先这里是荒芜的、杂草丛生的一块地,所以才会被政府开辟为‘汽车坟场’,但没想到火车南站建成后,这里一带都变成寸土寸金的香饽饽,开发商对这块地早已馋涎欲滴,我们都估计这‘汽车坟场’离‘乔迁’日期不远了。
‘汽车坟场’也是车管所的下辖单位,由于建新昨天就跟管理员打过招呼,说是今天会有个律师事务所的探员要来找些物证,于是车场管理员没怎么刁难就让我们进去了。‘坟场’占了好大一片土地,密密麻麻的都是废车,有皮卡、面包、轿车、公交等数以千计,远处几个工人正拿着焊枪等工具拆卸着一辆车子。要在这数千辆废车中找一辆车,犹如大海捞针,好在我们有——管理员。
管理员姓程,在我们当心车子会不会被拆掉的时候,他过来说道:“我们这里车子这么多,工人又少,通常一辆新来的车要放上一个月的时间才会被拆卸,时间长的甚至会放上一、两年,现在我们把这些车子按日期进行堆放,那边那块都是这个月送来的,你们可以去那边找。”说着他往右前方的一堆车指了指。
辛亏有程管理员的指引,让我们少花很多时间。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看到了【60248】的车牌。车牌挂在一辆锈迹斑斑的废车后面,这辆车已经锈到手一碰就有一堆的铁渣往下掉,这跟曾小弟给我们描述的差距很大。
“是这辆车吗?”包子满脸的疑惑。
我仔细检查了车牌,车牌金属部分也已经快锈成渣了,剩余部分让我们勉强可以看得到数字,“这车牌没有移动过的痕迹,所以应该是。”
包子不甘心地上去伸手一拉,整个车牌哗啦一声,掉落一地的铁锈渣,这下数字彻底看不清了。我想制止他也慢了一步。
“怎么会锈成这样?这才几天时间,今天26号,12号拖过来的,也就十四天,这坟场下硫酸雨吗?”包子说着自己都语塞了,因为同期堆放在一起其他车子并没太多的锈迹。
包子看看我,又看看车,说道:“小山,这怎么解释?”
包子是希望从我嘴里说一出一套科学理论来解释这个事情,可惜我脑袋搜索了一遍,也找不出合理、科学的解释。
突然,我的脑光一闪,有个念头冒了出来,让我自己都觉得这想法有点毛骨悚然,“包子,我想到了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这时说。”
“什么事?”包子看着我,因为他知道我平时不会这么说话,一定是有些什么奇怪的念头,“那你快说吧。”
“你还记得血液样本变成灰土的是吗?”我说道。
“当然记得,这么奇怪的事怎么会忘记!”包子答道。
“如果说血液样本是真的血液,那它变成灰土的过程就只能是过度氧化,通常来讲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变成那样。但你们从冰箱拿出来的时候,它瞬间就变成灰,我们暂且称这个过程为‘快速氧化’,那你看,今天这辆车子,是不是也是‘快速氧化’的结果?”
包子点点头,“是有雷同的地方,那这说明什么?”
“说明了这两件物品同处在一个环境里面。你应该没忘记,这两件物品都跟大桥的车祸有关,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测车祸时发生一些改变,改变了他们的分子属性,所以他们都能够被‘快速氧化’?”
包子睁大眼睛想了会,说:“听你这么说,好像是啊,但科学上没理论可以解释你的说法啊,难道只能归结于‘灵异现象’。”
“我想到的是这辆车的司机,如果当时有这样的环境,他也应该曝露在这个环境当中,你想想:一个人如果被‘快速氧化’会是什么状况,这才是恐怖的事情。”
“但是他最后还是把车子开到了4S店,说明他应该安全的啊,有可能现在他只是肇事逃逸,躲起来了……”
“那被他撞倒的人了?也躲起来了?现场显示撞击力非常大,被撞的人应该非死即伤,可是到没有任何消息是有关这场车祸的。”我反诘道。
“对啊,你这么说来,这事太蹊跷了,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糊涂了。”包子呆在原地,扰了扰脑袋。
“别扰脑袋了,我们先回去,查一查‘郑惠文’的情况,可能谜底就在她身上。”
“那这辆车,怎么办?不检测了吗?”
“一堆废铁渣,你让我检测什么,就像你要朱凯检测一包灰土一样,有结果吗?”
“也是,那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