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迪吧音乐的一片吵杂声中,我探出头说了声:“我先走了。”
到桥上时,骑行道上已空无一人,时不时零星几辆车隔着栅栏在主干道上呼啸而过。这索拉桥高高地架在闽江之上,虽然旁边都有桥灯,但往下看去仍是黑漆漆的仿若无底深渊。大风吹起我的竖发,如同这静谧深夜的肃礼,让人不经想起往事,然后就会无理由的伤感。
上坡骑行到一半,在桥墩的‘弓’字弯处停住了,前面昏暗的桥灯下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隔了太远,我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但说来奇怪,这么远距离仍会感觉黑暗中有一道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加上冷风吹过大桥,我浑身打了个激灵,这么凉飕飕的深夜,竟然还有人待在大桥上,真是说不出的诡异。我抬头望了望天,有一弯残月在薄云中穿梭。
我停下来的原因,并不全是因为前面的人影,而是车子前面有块塑化板挡住我的去路。它刚好卡在拐弯处,车子绕不过去,我只好下车去移开它。当我低下身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块塑化板有点奇怪,它被撞得扭曲变形而且上面还有点东西,因为桥灯过于昏暗,于是我从背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军用小电筒,在高亮度的白色光源下,看到了这块板上沾满了血迹,至少有三种形状:针叶形的是被硬物撞破后喷射飞溅到板上的;椭圆形的是撞击后受到人体惯性溅落到板上的;第三种最清晰,它是一个血手印,应该是伤者接触时无意中按到的,板上除了血迹还有被撞击后皲裂的龟纹。
这是车祸!我想着。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决定爬过栅栏,来到桥面主干道上寻找撞击点,幸好深夜车辆并不多,不会太影响我观察。桥面主干道上有六车道,顺逆向各三,三车道从外到内分别为超车道、行车道和应急车道。我打开小电筒的鹰眼聚焦功能,从发现塑化板的地点往后寻找,大约走了30米,在行车道和应急车道之间,发现了人体被拖曳和以及轮胎摩擦过的痕迹,我仔细察看并确定了撞击点,并根据撞击点推论出被撞飞的人的落地点,我用脚步量了下,大致15米远,所以撞击力应该在1吨半以上,由此可以得到结论肇事车辆是一辆小型车。
在观察过程中,让我讶异的地方是撞击点前方没有发现通常的刹车痕迹,也就是说司机在事故发生瞬间并没有踩刹车,那么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故意杀人,二是完全没意识到前方有人。
撞击点向后10多米的地方,有两道弧形的刹车印迹,印迹清晰,左深右浅。‘印迹清晰’说明事故刚发生不久;‘左深右浅’说明刹车时重心都在左边,车上应该只有司机一人,副驾驶位上没人;向左的‘弧形’说明司机感觉到了撞击然后往左边急速打方向盘。应急车道边上的栅栏底下还残留着一些玻璃碎片,从碎化的程度看不像是挡风玻璃的,而应该属于左右后视镜之类的,那么大致推断,这辆肇事车至少有一个后视镜损坏了。
……是的,我就是这么无聊,无聊到大半夜的在这大桥上观察这些痕迹,也许这些毫无意义,也许事故早已处理,明天的哪份报纸不起眼的地方就有这则事故的报导。虽然如此,但我平日里喜欢推理分析的我,还是想验证下我自己的能力,我想起了前面的那个人影,他或许目击了这起车祸,可以去找他问问,我这么想着。可当再翻过栅栏,回到‘弓’型弯处,发现桥上已经空空如也,那个人不见了,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正在此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我吓了一跳,一看却是包子的电话。
“包子”,全名叫包子强,是我的一个高中同学,他大学读的是政法,毕业后,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当助理,按朱凯的话,他就一个跑腿的,但按他自己的话讲,“是一个相当有正义感的跑腿”。
我跟包子强在一起,也是偶然,几年前一次同学聚会上,跟他闲聊了些灵异志怪的东西,然后我们就从普通同学变成好友了。包子每次去迪吧都会叫上我,虽然我不太喜欢吵杂的环境,但晚上通常也没什么事,所以都会跟他去,但我通常都只玩了一会儿就找借口离开,比如今晚,我刚进去不久我就借故离开了。
“我说你每次提前走,能通知一下吗?还以为你在这里面了……”包子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包子和我一样有强烈的好奇心,以及对未知事物执着探索,所以即使我们俩性格迥异,却能成为好友。但是他真的太啰嗦了!为了掐住他的话头,我必须给他一个话题:“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故现场,你想来看吗?”
果然,包子一听,马上就说:“在哪里?来,当然来,你把地址发过来。”
发完地址后,我在冷风中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包子就开着他那辆新买不久的红色小骐达,上桥来了。
“淮安大桥!?这么找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来透风呀,大半夜的。”包子把车子停在应急车道,开了双闪,虽然是深夜,还是有零星的车辆经过。
“你要先听我说,还是先查看现场?”我扬了扬手中的强光小电筒。
包子一把接过电筒,“你说吧,你边说我边看。”
我描述了现场的发现,包子边听边拿着手电筒看,然后在撞击点处停了下来,说道:“没有踩刹车就撞上了的确很奇怪,你觉得是谋杀吗?”他在律师事务所里负责案件的勘查认证,显然他也发现了不寻常。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我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现场除了这块塑化板,其他地方并没有看到血迹……而且这块塑化板哪来的,桥上并没有相同的材料,难道是车上掉落的?”
“会不会只是那个被撞的人留下的?”包子说道。
“有这可能,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只留下这一块板,而且还带着血迹!”
“这个撞击点……”包子并没有回答我,而是盯着路面。
“刹车痕迹在撞击点之后的10米开外,撞击点之前并没有刹车痕迹,换句话说,车子以当时高速撞向受害者,撞击时没有丝毫减速……”
“那是谋杀确定无误了!”
“即使是蓄意谋杀,车子撞上人的瞬间,司机还是会踩刹车的,这是人的本能,条件反射,不是意识可以控制的……”
“你是说这是无意识的撞击。”包子有点不愿相信。
“没错,就像在商场里奔跑的小孩,突然撞上透明的玻璃门。”
“那你结论是什么?有个司机撞上了一个透明人,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透明人?!呵呵,这世间没有透明人的,另外一个世界或许有。”我笑着打趣。
但这个说法却吓到了包子,“你想说鬼吗?幽灵吗?,别吓人啊,大半夜的。”
很多时候我们基于事实的推理会得出一个荒谬的结论,但看似荒谬的结论,却往往离真相不远。天上的残月此时躲入了云层,大桥上更加昏暗了些,无论从往哪个方向眺望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我感觉被你耍了,等明天报纸登出来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包子这时必须保持一点镇定,他也怕我看他笑话。
“好吧,那明天你注意看报纸。不过证据还是要采集的,明天到朱凯那边化验一下……”我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医药包,在医药包中拿出一个药匙一个样品袋,把塑化板上已经干涸的血液刮到入样品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