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21日傍晚,夏国,东北,龙城镇,空气里已有了一丝凉意,但还未落下的太阳,仍然发射着她的热力,晒得柏油路面略有些发烫。
张岚低着头迎着夕阳大汗淋漓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暑假还没有开学,刚刚高一的他课程也还没有那么紧,于是今天上午刚看完黄蜂对快船的比赛他,下午就去学校打了一下午球,直到精疲力尽,才想起该回家了。
脚下多了一条人影,张岚向左躲了一下,那人影也随之向左移动拦住了张岚的去路。张岚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位同学这么无聊,却发现夕阳甚是晃眼,根本看不清两米之外那人的面貌,只觉得那人很高很壮。
“您好,麻烦问一下,您是张岚同学么?”一把好听的男低音响起。
习惯打招呼的时候被人称为喂、帅哥、小伙、同学的张岚被那声“您好”弄的愣了一下。抬起一只胳膊挡住阳光,才看到那是一个穿着整洁的陌生中年人,看起来还算敦厚的脸上,流出友善而又带着一丝惊喜的笑容,下意识的放松了警惕。“也许只是一个认识自己父母而又特别喜欢客气的大叔而已。”
“是的,我是张岚,您是?”虽然有一点着急回家吃饭,但张岚还是客客气气的回道。
“是就没错了。我找的就是你。”中年人忽然笑了笑,背着的右手抬起,掌中是一把手枪,枪口稳稳顶在张岚的额头上。
张岚对着眼望着乌黑的手枪目瞪口呆。虽然中年男人的动作很慢,但他的思维仍然有些转不过来,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眼前却出现了一把枪指着自己的头,这种过于玄幻的经历是过去十六年来从来没有过的。
“碰~”略显沉闷的枪响过后,张岚的头如同一个西瓜一样被打碎,身体晃了两下,慢慢委顿在地上。
道路两旁的街道上还有行人,临街的商铺里也有人闻声向这边张望。可中年人似乎一点也不紧张,他并没有逃离现场,而是扔掉枪,从兜里掏出一副蓝牙耳机样的东西戴在头上。
“目标037已经清除,申请撤离。”
耳机中传来清晰的女声“申请处理中……申请已通过……请到最近的撤离点等待,请携带好您的必须物品。”
中年人不慌不忙的走进了临街的一家小服装店,挑了一件黑色风衣后走进了更衣室。周围的商铺里似乎已经有人报了警,警笛声远远地传来。
两分钟后警察赶到现场,得知嫌犯进了服装店而服装店没有其他出口后又请求支援,疏散人群。十五分钟后,另一队荷枪实弹的特警赶到,开始对着服装店喊话,大概又过了两分钟,腿软的像面条的服装店老板娘几乎是爬着从店里逃了出来。
得知里面没有其他人且服装店里确实没有其他出口,继续喊话十五分钟后,特警选择了强攻。
服装店里面连个鬼影都没有。
清点货物时发现少了一件黑色风衣。
一周后服装店被查封了,因为缺少消防通道。
因为这次枪击案目击者众多,案情影响特别恶劣,龙城镇上属的海尔市公安局立刻在半天内火速成立了8.21专案组,限期一个月破案。却在调查中发现附近几条街的监控摄像在案发时间段统统失灵。而路旁的几家店铺的老板门都信誓旦旦地说,嫌犯确实逃进了服装店。
关于枪支的调查结果也让人绝望,枪支上无指纹,无汗液及DNA残留,而且还是极罕见的首次击发。这把枪是产自米国的常见民用格洛克19,枪身上的各种标识均被抹掉了。案件侦破工作就此陷入僵局,只能按照现场目击者的描述在网上已有的犯罪分子数据库里大海捞针。
在随后的几天里,龙城镇最烦恼的是专案组成员,因为如果不能在限期内破案,公安系统将名誉扫地,他们几个的仕途也将岌岌可危;而龙城镇最悲痛的当属张岚的家人,当母亲知道张岚的死讯时,几度哭到昏厥,幸亏上初中的小妹还算懂事,知道强忍悲痛帮父亲照看自己的母亲。而张岚的父亲每日红着眼睛在家与公安局之间往来,一边照顾家人一边打听着案件的进展,几天下来瘦了一圈。但当警察询问他希望能找到一些新线索时,他却怎么也想不出平日里老实听话平平无奇的儿子怎么会被人当街枪杀。
因为案件尚未了结,所以张岚的尸体在法医尸检后就被送到了龙城殡仪馆的专用冷藏柜,等待下一次尸解或是被炼成飞灰。
2021年8月28日夜,暴雨如注,龙城镇郊外,殡仪馆。
青色的瓦顶,白色的墙,雨水从飞檐上浇下,声音却被掩埋在隆隆的雨声里。
喧嚣的寂静。
老三是这里新上任的守夜人。
今天他喝了点酒,打算早一点关灯睡觉——并不是说这种天气黑白无常也很少出来——按照师傅教的来说,明天早上雨停时才是他忙碌的时候。
刚刚有一点困意的时候,却听到窗外好像有汽车的声音,他躺在那里静静听着,那车声由远而今,停在大门口,随着一声闷响,有人下了车,却许久没听到有人叫门。
绝不是灵车,灵车若是夜间来了会在窗外晃三次车灯,而且一般会先接到电话;也不像死者亲属,大部分外行一般会自以为是的按三次喇叭。
这种天气,这种方式,来这里,不合常理。他琢磨着,等了一会仍没有声音,便一咕噜翻起身,拎起床边泛着油亮的桃木棍,闪到门边,敏捷的如同一只猫,混不像喝了半斤白酒的模样。守夜人,那里有胆子小的?在这里三年,他什么没见过?死人都不怕,还会怕几个活人不成?
还是许久没听到声音。
老三又等了一会,终究按耐不住,摸到窗边,向外望去。
大门口惨白的照明灯下,雨水浇在水泥地面上,起了一层雾。许是漆黑的夜雨衬托的灯光更清楚了,远处昏黄的路灯把光线散到这边来,整条路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老三心中打了个突。他绝对不会听错,这条短路直通殡仪馆大门,附近没有人家,路也没有岔道,大门口那里应该有一辆车,可偏偏什么都没有。他又向院子里望去,却看到其他地方都黑着灯,只有停尸间铁门上方的窗户上蒙着一层绿油油的光。
老三捏着油光铮亮的桃木棍,摸回了床边,慢慢爬到床上,静静的躺下。守夜人胆子大,可规矩还是要守的;见的多了,听的多了,自然知道那条线在哪里;老三的师傅告诉老三,活人莫管死人事,这就是规矩。
窗外一片雨声,老三绷着身子躺在床上,摩挲着自己的桃木棍,这棍子是师傅传给老三的,约二尺长短,头粗尾细,仔细看去,棍体呈暗红色,刻满不明花纹,整体泛着油光,显得很沉,棍把包着黄布缠手,棍头有些污黑的斑斑点点,接近棍头处有四个小字“诸邪辟易”。
老三安静的躺在床上,想起师傅在世时常说的话:世间事,自有因果,你不掺和,自然不会妨碍到你;你若是硬要横插一脚,将来纠缠其中时也怨不得别人。
8月29日晨,早已于三天前被解散的专案组组长得到消息,张岚的尸体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殡仪馆的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更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