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离开的声音,云绯慢慢拉下迎枕,座起在榻上,思绪飘远。也不知道表哥他们怎么样了,可惜自己又走不动,这个喜欢无常的安亲王又不愿相助。
云绯总觉得自己遇上这个煞神王爷就特别倒霉,第一去遇到他,在一品居摔下楼。虽然得了个能干的大丫环,但也不能掩盖倒霉的事实。第二次更严重了,直接与死神擦肩而过,她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而且,她在过去的十四年里,除了祖父离开时,和小时候生病受伤才会哭。可她今天在他面前,眼泪莫名其妙的收也收不住,简直是不可思议。
云绯此刻深深觉得,为了自己能长命百岁,为了不以泪洗面。她有必要离这个煞神王爷远些,以后遇到他,一定躲得远远的。
一刻钟过后,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抬眸望去,只见秋月秋星走了进来,后头还跟两个手拿托盘的小丫头,她们走到圆桌边,摆上膳食,挥手让小丫头退下。才走向云绯,朝她行了一个礼,“姑娘,午膳已备下,请让奴婢们伺候姑娘用膳。”
云绯闻着阵阵饭香,早就饿了,也不拒绝,只轻笑着点了下头。两人走过来一左一右扶起她,小心地往桌前挪动。
桌上的午膳很简单,可胜在色香俱全。只一碟炒鸡丁,一碟红烧鱼,一碟肉丝脆笋,一碟青菜,还有一个人参鸡汤。云绯看着桌上虽简单但精致的午膳,食指大动,也不叫两人布菜,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不知道是太饿还是怎么的,云绯觉得这菜异常可口,她整整吃了一大碗饭,喝了一碗汤。她过去可从没吃过那么多,可见真是饿极了。能吃饱的感觉真好,云绯揉揉小肚子,满足地笑了。
秋月二人看着她吃饱喝足的神色,想到宁寒大人刚刚被逼无奈,绷着一张黑脸去给姑娘做饭的情形,相视一笑。
秋月唤了人把桌上收拾了,伺候云绯漱了口。换上茶盏,云绯喝了两口,想起离开的事。
“秋月姑娘,不知道能否给我安排个马车,送我回府。”她再不回去,怕父亲要把皇家园林掀了。
秋月得体地回以她一笑,福了福身,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模样。
“姑娘唤奴婢秋月便好,至于车驾,王爷说,姑娘不必忧心。为了姑娘的闺誉名声着想,王爷已安排了人易容成姑娘的模样进入平西侯府,待今晚便让人送姑娘回去。”秋月慢慢的解释道。
云绯听了就不淡定了,易容术她是听过,可没见过。想不到还真有啊,而且那么离她那样近,要是能亲眼看看得有多好啊,这样想想就兴奋。可一想到宁修羽居然让人代替她回侯府,她就不那么高兴。刚刚他为什么不与她说清楚,竟恶趣味的看着她出丑。于是,宁修羽在云绯的心中印象,又贴上了一个不友好的标志。
“姑娘今日且在此处歇息片刻,晚间我等安排人送姑娘回府。”秋星也跟着说道。姑娘是王爷第一个愿意带来回春园的人,还把齐世子费尽心思研制的玉露膏给她用,可见这个云姑娘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定不一般,她们姐妹二人可怠慢不得。
云绯只好点点头,任由二人扶着走回内室,两人伺候她宽衣躺下。秋月探手去解她的裤子,云绯一惊,忙座起来拦下。
秀眉紧蹙,“你要干嘛?”
秋月看她戒备的神色,微微一笑,“奴婢要给姑娘上药,这是宫里御赐的‘玉露膏’,有极好的消肿去瘀、修复伤口功效,只需抺上三次,疼痛便会消失,普通刮伤也会很快修复如初,更不会留疤痕。整个皇宫只有三瓶,皇上留了一瓶,皇后一瓶,最后一瓶赏给了王爷。”这可是王爷通过天玑老人的手进献给皇上的。
云绯听闻,怔了一下,他把这么珍贵的药用在她身上,这是为何呢?她实在想不明白。
“嗯,你把药放在这里,我自己涂。”她易羞,不好意思在陌生人面前裸体。方才伤痛得无法自理,已够她难怪为情了。
秋月明白她是害羞,也不坚持,只从秋星手中接过瓷瓶放在床边的矮柜上。与秋星行了个礼,退出房间,并关上门。
看到她们出去后,云绯才松了一口气,把瓷瓶拿进来放在枕边,跪起身子把两边床幔放下。然后褪下中裤关,取了药膏,忍着羞涩把药均匀地抺在伤处,她还从来没如此仔细地看过自己如此隐密的地方,细长的大腿如珍珠般洁白无瑕,如白玉柔润光滑。衬得内侧微微红肿的伤处狰狞极了,看起来触目惊心。
云绯的容貌继承了云山海与杨氏有所有忧点,但肤色却只继承了杨氏,甚至比杨氏更好。全身上下皆如凝脂般洁白莹润,轻轻一掐就能掐出一个红痕。这一直都是云绯自豪的地方,她也一直坚持保养,从头到脚,肌肤柔白水嫩极了,吹弹可破。现在看到这狰狞的红肿,她也替自己狠狠的心疼了一把。
抺完药后,她的伤处灼痛感明显比方才少了许多。穿上中裤,又在手上的伤处涂上药,手心里的瘀痕只剩下淡淡的粉红色了。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喜滋滋地拿着瓷瓶左看右看。她想着要是能把这药带回去多好,可以给秀竹看看能否配出来。
云绯就在这个浮想中进入梦乡,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云绯再次醒来,是被秋月唤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以为是汀兰,便揉了揉眼睛,“汀兰,什么时辰了?”
秋月瞧着她娇柔可爱的模样,心里忽然冒出自家王爷结了万年寒冰的脸,总觉得眼前的小白兔是要被那百兽之王的主子吃定了。
“姑娘,奴婢秋月。酉时三刻了,该起了。”她轻轻说道。
“嗯,都酉时了呀,那起吧!”云绯清醒了一点,总觉得自己今天睡得特别沉,特别长。她以前总会在申时一刻就醒了,就怕睡太久晚间睡眠不好。云绯也没太在意,心里只认为今天受了惊吓,太累了所以才睡过了。
伸手让秋月扶她起来。秋月从秋星手上接过衣裙给她套上,再给她净脸梳妆。
扶她走到圆桌前座下,云绯惊觉得大腿内侧不再有灼热感了,只是腿骨有些微微酸痛。云绯心中不禁窃喜,总算有点让她顺心的事了。
“姑娘是想现在用膳?还是晚上一些?”秋星恭敬问道。
云绯喝了一盏清茶醒醒神,看着外面天气,应是戌时初了,她盼着早些回府。“现在吧!”
秋星应声下去传膳,“秋月,请问这里是哪里?”她觉得这里还是在皇家园林。
果然,“回姑娘,这是皇家园林西南侧,是先帝爷赐给老王爷的皇家私院。名唤‘回春园’,是先帝爷亲笔御赐的牌匾,取自大地春回之意。老王爷当年是众多皇子中最宠爱的一个,先帝爷曾夸赞老王爷温厚良善、忠义喜乐,总让先帝爷看到春天的希望。因此,赐老王爷回春园。后来老王爷与老王妃鹣鲽情深,老王爷特意为老王妃翻修了回春园,园中的一切都按着老王妃的喜好,一草一木、一亭一阁皆是老王爷亲手设计。”秋月怀念地望着门口的园子,给云绯解释着。
云绯看着她无限怀念的神色,“你在这里伺候了多久?”
秋月笑了笑,“奴婢的母亲,是老王妃未出阁时在河里救下的,收在做大丫环,陪嫁到王府。后来配给了奴婢的父亲,奴婢父亲是老王爷的近身侍卫。十年前,父亲母亲追随老王爷老王妃而去时,十岁的奴婢与八岁的妹妹秋星跪在他二老跟前起过誓,王爷在,奴婢姐妹替他守一方安静;王爷亡,奴婢姐妹在前方开路,替他打点好一切。”
她说的轻描淡写,云绯听得震撼不已。为秋月父母的忠心,也为秋月姐妹的忠心。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她们为什么要发这样的毒誓?
云绯不敢再询问下去,怕她再说下去会说出什么皇家秘辛来。皇家那样的地方,就没有一块青石板是干净的。哪一块被掀开了,下面都是血淋淋的。当年老王爷与老王妃相继离世,紧接着太后也离世,当中定然是有什么隐情吧。
云绯觉得离宁修羽远点的决定是对的,否则哪天被连累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于是,云绯与秋月都不再开口了。等了片刻,秋星带着人把晚膳摆上,云绯用了晚膳。到房门前的院子里转了一个小圈消食,唤了热水沐浴,再抺上药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瓶中药膏少了一些。她虽有些疑惑,但也没有问出来,毕竟这也不是自己的东西。她套上中裤中衣,唤了秋月秋星帮她更衣梳妆。
秋星取出一套白底绣满蓝色蔷薇的宫装替她换上,云绯看着身上的宫装,“可有简单些的衣裙?”
宫装是好看,只是长裙拽地,总不是那么方便。
“姑娘恕罪,回春园除了老王妃,从未有女娇客来过,这衣裳是老王妃生前的。不过姑娘请安心,这些衣裳老王妃还没上过身。”秋星低首告罪。
云绯轻笑,“是我想差了,你何罪之有?”她一时没想起,依宁修羽冷淡的性子,必不会请女子前来。而门口有先帝爷的亲笔牌匾,更无人敢闯。
云绯张开双手,待她们换好衣,座在榻上。秋月拿了干净的巾子绞干她发上的水,待头发干后,给她梳了飞天髻。戴上蓝宝石制的蔷薇花头面,头面别致精美,巧夺天工,连小小的花蕊都刻的特别仔细。色泽清透,在夜里的烛光下熠熠生辉;又仿佛月下荡漾的湖水,水光潋滟。更难得的是两支步摇上垂下的流苏,竟也是蓝宝石做的蔷薇花,每一朵只如珍珠大小,雕得栩栩如生。再用几颗水滴状七彩琉璃珠点缀其下,每一个细节,都表明这套头面的珍贵独到之处。
没有哪一个女子,能抗拒这样华贵精巧的首饰,云绯也一样。但她欣赏,却不会据为己有。她看了看妆台,拿起两朵较寻常的宫花,递给秋月,“把头面取下来,戴这个就好。”
秋月明白她心中所想,福了福身,“姑娘不必担忧,这是王爷先前交待的。回春园甚少有人来,既然姑娘有缘来了,这套首饰便当是王爷替老王妃送给姑娘当见面礼的。若姑娘觉得过意不去,三日后是老王妃的生忌,姑娘提前到归燕阁给老王妃上炷香即可。”
云绯先诧异了一下老王爷老王妃的牌位会供奉在此,随即又想到这个园子的意义,便释怀了。上柱香就得到这么贵重的首饰头面,这炷香得有多贵?
“带路吧!”到了这个充满老王爷对老王妃爱意的园子住了半天,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用了人家的婢女。于情于礼她都该去上炷香,何况都把三日后的生忌搬出来了,她能不去吗?首先她自己良心上也是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