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惊澜带着她回到书房,将她放在床上,一双幽深的眸子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冷熙一脸静色,褪了衣服,拉起被子盖上,躺下睡觉。
“你喜欢睡在这里?”穆惊澜嗤笑。
“王爷的书房是王府中守卫最好的地方。”她睨眼淡笑,眉梢轻挑:“占了王爷的床,所幸王爷不招女人在这里过夜,想必也妨碍不了你。看上去王爷还有事要做,我就先睡了。”
“没有什么比陪你更重要。”穆惊澜笑,脱了衣服就睡在她身边,将她的身体轻揽怀中,亲密柔情的姿势。他将手贴在她的小腹,沁冷的眸子盯着她的脸,很清楚她今晚“胡闹”的真正目的。
冷熙对他的了然也心知肚明,闭了眼,不再理会他的举动和言语。
次日,冷熙醒来时阳光满院。
起身洗漱,听见外面有舞剑的声音,走到门口一看,是穆惊澜。舞完一套剑法,他又对青翼招手,与之过招。他的招式凌厉迅速,看的人眼花缭乱,与青翼的交手难分难舍。
早饭后,穆惊澜也没去皇宫,反而闲情逸志的陪着她在书房。
她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在阳光照耀的窗口位置翻看。眼睛虽盯着书页,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想着那处机关。她只是需要机会,但是他……
“熙儿,下盘棋怎么样?”穆惊澜蓦地说。
“没兴趣。”眼睛不抬,现在她不愿再依顺着他,也没什么可顾忌。
“你不是也很闷吗?”穆惊澜话音一转,忽而笑道:“对了,有件事想问问你。纯玉人不在了,他的棋社才开张没多久,你说是继续留着,还是转手?”
“人都不在了,要棋社有什么意义。你随便处理吧。”她无所谓,因为开棋社也不是纯玉的心愿。
“你为他伤心,甚至要为他报仇,可是熙儿,你真的了解他吗?”穆惊澜噙上讽笑,犀利的目光直视她。
眼神一顿,她压下心里蓦然突起的怪异,只将回忆停在那张脸上。
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穆惊澜闪着冷笑,又说:“你我关系不寻常,所以我才肯跟你多说两句,千万别感情用事,别太在乎表面。”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的一再暗示令她心怒。
“没什么。”似乎故意吊她胃口,她问了,他却不再继续。
冷熙沉冷着眼,满脑子闪现着有关安纯玉的每一个片段,但是她觉得心慌,强制自己不去想。安纯玉就是安纯玉,他只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像显扬一样,固执、任性、单纯。
“王爷。”青翼从门外进来,说:“王爷,孙将军派人来问,此次秋狩王爷是否参加?”
“哦,秋狩,差点儿忘记了。”穆惊澜恍然轻笑,望向她,似在解释的说:“进入九月就是狩猎的好季节,每年这个时候都由皇上下诏举行秋狩,文臣武将、皇子皇孙皆会参加,十分有趣。这种活动想必你也很感兴趣,可惜,你如今怀孕,行动不便,若不然我一定带你前去。”
“你要去狩猎?在哪儿?”她听出了话外之音。
“不远,云林围场,只是每年狩猎一开始可要花上好几天。”卷起兴味笑容,眼中闪露几分憧憬,随之又叹笑:“我若去了,留下你一个人还真是不放心。”
“王府里这么多人看着,你有什么不放心?”她撇开眼,觉得这个机会来的太快,太巧,就似早就安排好的一样。她无法不怀疑他。
“那你得保证乖乖的,千万别做什么危险的事。”他敛着似笑非笑,别有意味的说。
冷熙发觉他的余光有意无意的瞟了眼机关所在,嘴角的笑意也逐步加深,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心中一紧,她哼笑:“照王爷的安排,有什么事能在王爷预料之外,还需要特意交代我吗?”
“需要,特别需要。”他走过来,轻抚她的头,说:“你可随时在我心口上挂着,偏偏你又最不让人省心,我无法不担心啊。熙儿,听我一句,凡事三思而行。”
冷熙低头不答。
“我走了,最迟五六天后就回来。”穆惊澜出了门,又与绿蝉交代一番,余光望着窗口的她,终于离去。
只听着脚步声消失了,冷熙这才抬起头。
她越来越不懂穆惊澜,他的做法像迷雾一样,将她绕了进去。给出图纸。不知真假,又顺势将她带到书房,又制造独处的机会,他到底在计划什么?他钓的鱼不是她,会是谁?
从今天开始,她的生活略微有了改变。
每次的饭菜都经过绿蝉严格的验查,大夫早晚都来诊脉,确认胎儿一切安好,保胎药也仍旧吃着。她对这些都不关心,从穆惊澜走后她就一直在书房内,心里挣扎着是否去开启机关。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天黑了。
吃过晚饭,她推说累了,早早洗漱后就关门休息。
她在等待合适的时机,等待夜深人静,那时她将会去验证机关是否正确。躺在床上,她总不由自主的想起穆惊澜临走时说的话,特别是那个眼神,令她十分介怀。辗转反侧,外面逐渐寂静。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刚坐起身忽然就听到笃的一声闷响,脸侧闪过了什么,扎在墙上。侧耳倾听没有其他动静,她这才起身就灯弄亮,床头的墙上赫然扎着一支飞镖,上面带着字条。将字条取下来,展开一看,她愣了。
字条上的话很简单明确:有兴趣做个交易吗?书房的机关换取你最想得到的打胎药,若同意,明天让丫鬟去园中摘捧秋海棠。
将纸条烧毁,她有片刻猜疑。
最后,她认定不是穆惊澜做的局,而是他等待的事情终于发生。看来,写字条的人是幽冥教中人,猜测她知道书房秘密,趁穆惊澜离开之际要动手。她隐隐觉得,对方就潜伏在王府内,对王府里的事很熟悉。
她相信对方想做交易,但质疑一点,对方给的打胎药是否货真价实?
翌日。
用过早饭,她起身作势要出门。
“庶妃,有什么需要吗?”果然,她一动绿蝉就出现了。
“太闷了,想去园子里走走。”她说。
“大夫说庶妃还需要静养,暂时别出门吧。”绿蝉劝道。
“怎么,我是囚犯吗?连去看看花草的自由都没有?”冷熙面色一冷,转身走回房中:“算了。现在园子里秋海棠开的很好吧,让人摘点来插瓶吧。”
吩咐下去,很快丫鬟就捧着秋海棠回来。
她将花瓶摆在书桌上,闲来无事随意翻看桌上的东西,最后就坐着等天黑。那个潜伏的人一定是见过的,会是谁?即便能避开院门口的侍卫,他又如何躲过绿蝉?绿蝉直接在隔壁的房间睡,能觉察书房内的每一点动静。
忽而灵光一闪,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晚要刺杀她的人?他还与绿蝉交过手。
答案就在今晚。
等待总是漫长,从笔架上取了只小狼毫,蘸墨铺纸,无意识的乱画。当笔停时,只见满纸上写的都是“纯玉”两个字。重新铺上一张新纸,再次蘸墨,她用心的一笔一划,慢慢写下“显扬”的名字。
她将两张名字拿起来比较,蓦地一把揉乱。
闭上眼,她再次回想起显扬,想起纯玉,两个因她死去的人,她却没有为此掉一滴眼泪。她果然是个很冷血的人,即使认识到对他们有多在乎,却仍旧不掉眼泪。在心里,她嘲讽自己的麻木。
如迟暮的老人,她坐在椅子里,看着窗外的日影逐渐西斜。
黄昏来临,凄迷的夕阳光辉洒满了整个书房。晚风微微吹拂,落叶飞起,渐起寒意。她闭上眼,手轻轻抚摸着小腹,感受正在孕育的小生命。
世上的事真是难以预料,短短两三个月不到,这段经历就颠覆了她的一生。
少顷张开眼,苦涩叹息;“不能怪我,是你没有找对人,我做不了好妈妈,也无法做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