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的人相继散去，华云却叫住了起身欲走的陈帝。
将扇子在手中摩擦一下，显得难以启齿的样子：“陛下，草民在调查期间还无意得知了关于后宫的一些其他事情，望陛下屏退左右，容草民禀告。”
“后宫之事？”
“正是！”
皇上想了一下，挥手让左右的人退下。
解长风出门之前回头看了华云一眼，突然觉得那个背影太过单薄。
许久之后，华云出来，却对解长风的一切追问闭口不言，解长风总觉得案件还差了一环，却又觉得公子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将华云送回东郊巷，已经是凌晨，城中最安静的时候。
他在离开的时候路过孟府旧宅，冷风吹的他打一个寒颤，好像闻到了当年大火烧过门匾时的浓烈味道。
八年前，孟府被火灭门，众人都说是场意外，却也有少数人传言是由于孟相犯下了重罪，畏罪自杀放了火。
皇上在孟府火灾惨案第二天下令大理寺接管调查此次事件，但实际上却是将孟府多具被烧焦的尸体在大理寺存放了半月有余，不曾安葬。
坊间于是传言，皇帝并未惋惜孟相一家身故，思来想去便只有孟相犯了罪才能说通。
可后来皇上并未下旨定罪，谣言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时间久远，更是没有人知道当年真相。
可解长风是不信的，先不说父亲常常教育自己孟相为人刚正廉明，就算真的犯了罪，哪又有人舍得杀了妻儿和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的？
事件发生后，负责调查的大理寺对外通报孟家在册之人都死于大火，却也有人说孟家的长公子尸首没有找到，不过人都烧焦了，怎么知道哪具尸体是长公子的。
他想起，小时候因为解骏常年驻守边疆，家中只有母亲和兄长，所以他并未和京城中的公子哥有多少来往，只听说孟家长公子与太子是好友，并且因为当时父亲曾教太子强身武艺，使得大哥和太子关系似乎也不错。
大哥曾说孟家长公子有经世之才。只可惜英年早逝。
解长风虽然没有见过他，但竟然就是莫名的觉得华云公子和他很像，为什么会这样，他也说不明白。
温文儒雅的一颦一笑，若不是公子和孟家长公子的年纪对应不上，他简直要怀疑他是孟长公子回来复仇了。
为什么是复仇？是建立在孟府是被外人灭门的基础上。
解长风在门前静立良久，直到又一阵冷风吹来才回过神。
“哎，公子初来乍到，但愿不要牵扯这些事情。改日还要请公子到府上做客呢！”
自顾自地说完，对着大门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了。
不远的拐角处，华云笑了笑：“这解家公子平时看起来满不正经，没想到不说话的时候也是很深沉的！”
卓子牧冷哼一声：“这小子如今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
华云若有所思：“谁知道呢！”
他想起解长远，不禁叹了口气。
解长远驻守燕都边境已经有四年多，多年来以守为主，从不主动进攻，与上官家镇守的南疆形成了强烈对比，其实朝廷对此已有不满。
今年北戎换了一个军师，明显战术有变化，恐怕接下来对方进攻会更加猛烈。
如今解长远打了胜仗，将来若对方进攻，朝廷必定会派解长远深入作战，想单纯守城是不可能了。但若这一次没有打胜仗，将来对战恐怕就不会派解长远上战场，只是解家世代将军之名又要受损。
未来凶险。
华云看向卓子牧，后者包袱背在身上，是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小师叔，这一次如果还没有师父的消息，你就先回山庄去吧，不要再四处奔波了。”
卓子牧闷闷的应了一声。
“下次来我会向云翔打听你的情况，如果听说你有什么过分行为，小心我把你绑回山庄去！”
少年说完就就着夜色离开了。
华云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微微出神，一只麻雀拍打着翅膀落到他的扇柄上，脚边有一封系着蓝色麻绳的信。
***
皇后在之后也卧床休养了几天，听闻了那个死亡的宫女的事情，却又觉得不太对劲。
一个小小宫女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情？除了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有人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而且那个发簪被放在枕边，怎么看都不像只是一个梦。
她想起那个阴恻恻的端妃，想起她说的自己的孩儿和孙儿，莫名觉得心虚。
“去看看国舅爷这几天有没有空，就说本宫因病十分思念亲人，让国舅爷入宫来。”
她吩咐身边的大宫女白蔷。
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宫女，来到床边禀告道：“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他来做什么？”皇后疑惑。
白蔷道：“娘娘，太子怎么说也算是您的孩儿，听闻娘娘病了，来探望也是应该的。”
皇后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太子走进来，高挑的身形与儒雅的气质让许多小宫女脸红的躲到一边。
他规矩的行礼，面上露出关切之情。
虽然太子与皇后两方势力不断对抗，但皇后始终是长辈，陈北程始终认为二十年前母亲病重之时，是皇后娘娘遍寻名医，是真心为了治好母亲尽心尽力。
但那个晚上皇后所有言语还都历历在耳，此时他的心情无比复杂难过，面上却依然波澜不惊。
“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皇后点点头，十分虚弱的说：“好多了，多谢太子关心。”
“这是儿臣该做的，母后怎用得着谢字？”他顿了一下：“听说这是靠了之前解家公子推荐的高人才解决的？”
“正是，怎么，太子对此人也感兴趣？”
陈北程笑了笑：“儿臣为什么要对这种人感兴趣？不知母后是否还记得之前从万安宫调到儿臣东宫的那个小太监安仁？”
“嗯，怎么？”
“他虽然记不得之前的事情，但也听宫人们说过不少，所以他也总觉得这位公子算是给他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他和儿臣提起过想要谢谢公子，但儿臣觉得他现在在我东宫，不便只身出面，想着皇后娘娘应该会派人去向公子道谢，想要皇后娘娘的人可以帮他带一句谢！”
皇后应下，太子告辞。
皇后问白蔷：“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白蔷一脸懵懂：“娘娘觉得有不妥？”
“太子这样是不是想要拉拢公子？”
“奴婢看太子说的在理，若真是想要拉拢怎么只能是让我们带一句话呢？”
皇后思虑片刻，点点头，刚要休息，就看到陈翎一蹦一跳的进了门。
又规矩的来到了床前。
“翎儿来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可好些了？”
皇后笑笑，看着他越长越像爱子西宏的脸庞，陷入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