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生宿舍其实也就隔着一间小超市,超市正前方二十米处是食堂,食堂周围种满了鹅掌柴、海桐花、女贞等一些常绿灌木,在夏天雨水的滋润下,这些灌木疯长,学校的剪修工迟迟也没修剪。食堂除了是麻雀的喜爱之处外,更是另外一种常见动物的喜爱之处——老鼠。食堂周围密密麻麻的灌木植物正好为这些猖狂的老鼠提供了避身之处。这些老鼠不仅夜晚横行霸道,连白天也无所畏惧。每次女生们吃完夜宵回宿舍时,总会被吓得跳起脚丫,而男生们,就会棍棒伺候。
若岚不像哥哥,每天晚上都自习到差不多十一半,她常常十点半晚自习下完就回宿舍了,回宿前当然得去一趟食堂或者超市。令人欣慰的是食堂的夜宵非常丰富,各种烧烤饮料。平常食堂的饭菜不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都只能将就,所以到了夜宵,学生们的热情度比平常大得多。
若岚和于娇娇吃完夜宵,手里还拿着一根热狗,刚走出食堂,一个老鼠从于娇娇的脚下溜过,于娇娇被吓得跳了起来,若岚急忙一口吃完热狗,拿起食堂门口的扫把追着老鼠打去,却被它逃进了灌木丛里,若岚在附近找了会,却听到了其它的声音。
“娇娇,你过来一下,好像有猫的声音。”
“我才不去呢,待会要是从里面窜出一个老鼠……我的小心脏可受不了!”
若岚顺着声音,拨开灌木的叶子,发现底下真的有一只年幼的猫,刚出生不久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若岚伸手抱起小猫,“你看!我就说有猫吧!”
于娇娇走上前,这只毛茸茸的小家伙一下子把她给萌住了,刚才的胆怯随之烟消云散。“好可爱!我们把它带回宿舍吧!”
两人躲过了生活老师的注意,顺利把它带回了宿舍,安静的宿舍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若岚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茸茸”。
闷热占据了教室的夜晚,烈日占据了校园的白天。下午的体育课很少人在篮球场上打球了,连最喜欢篮球的林岩,也躲到了树荫下,打起了乒乓球。若岚和于娇娇则躲到了球场边的榕树下,一人塞着一边耳塞,悠然地享受着手机里的音乐和这盛夏下的清凉。
体育班的学生却仍然要在烈日下训练,也因此造就了一个个黑乎乎的体肤。付居栋对一切都比较消极,更不用说这烈日下的训练。看到场外的安若岚后,他找个机会跑到了她对面,趴在围栏上喊着若岚的名字。
若岚白了他一眼,没理会,转过身继续听着音乐。
“安若岚!”付居栋从围栏跨了出来,走到若岚的面前。
“你又想干嘛!”若岚不耐烦地回到。
“没干嘛啊,就想过来看看你。”
若岚转过脸,不再理会他。
“你是在看我训练吗?”
“不要脸!谁看你了!训练不去训练,白费了严主任的一片心思!”
“别在我面前提她!”付居栋突然生气地喊到。
林岩在远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付居栋的为人,他走过去,想让付居栋走开,刚走几步,付居栋却自己走开了。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整天围在你身边。”于娇娇打趣道。
“杀了我吧!”
“他好像对严主任有意见耶,每次你提她他都会生气。”
“懒得管他!”
体育班在教学楼的最顶层,学校这样安排的出发点很清楚——锻炼体力。这栋教学楼有六层,在六楼可以俯视整个校园。林岩很少上到六楼,但每次上来时都有不一样的感觉。上次上来纯粹是个意外,他本来是去四楼老师办公室的,却边走边想,入了神,就走到了六楼,不过他发现上面风景挺美的,可以眺望炼油厂,还可以看到隔壁职校的校园,和那一颗颗妹妹最喜欢的桂花树。
六楼的风比二楼的凉爽多了,但这不是林岩上到这里来的目的。付居栋出来后,林岩冷冷地说了一句:“周日下午篮球场,不见不散。”
教室窗外的景色始终都只有一样,一棵屹立着的槟榔树,树下一片草地,草地旁边是一块较大的石头,上面刻着“奋进”,石头上端放着一个盆栽,种的竟然是一棵云松。学校对校园的布置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窗外的景色基本就是这些了吧!若岚已经看了快一年了,却一直都不会觉得厌倦。虽然窗外的景色只有一种,但她的心里,却是气象万千。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语文老师念到,好像是在对这首词进行鉴赏吧?谁知道呢。语文试卷上的分数总是停留在一百多分左右,如何提高若岚也从来不想,每次她都对自己说:作文写好点分数就能多几分了!但作文的分数也一直都是那个分数,似乎语文的成绩对她来说已经是固定的了,所以听不听已经无所谓了吧。
在瞄一眼哥哥,还是那么认真,为什么他什么课都能听得那么认真呢?再看看哥哥的同桌季峰,双手竖着,交叉的手指放在额头处,正好把眼睛遮住,乍看上去好像在看着桌面的试卷认真听着课的样子,可是头突然晃动了一下,明显是在睡觉好吧!于娇娇就盯着黑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课,即使老师讲完了,试卷翻到另一面了,她还是在盯着黑板,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
“安若岚。”
“老师您叫我?”
“你发什么呆,当然是叫你了,把你的试卷拿上来。”
“要我试卷干嘛?”
“你刚才在干嘛啊?刚才不是说了嘛,拿上来我念一下你的作文给同学们听听。”
“哦……”
这次的作文是一道半命题作文,作文题目是:重游。若岚写的是重游母校,念她的作文倒也不是第一次,只是这一次她写得好像有点尴尬。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转眼我离开我的母校沅市一中已经二十年了,二十年的风雨,二十年雕刻,数学老师的普通话不知道会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改善,即使没有改善,也希望不会加重;语文老师的头发会不会花白了呢?也许已经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了吧……”
同学们已经开始笑起来了。
“我踏进母校,这二十年来的第一步,沉重也轻盈。沉重的是害怕见到老去的语文老师,没有了当初的美貌,以及数学老师那别具一格的口音,最怕他在身后突然认出我,然后说“若男”;轻盈的是校园依旧如当年一样活跃,教学楼前的大榕树依旧健在……”
“我最美好的三年留在了这里,那年的绿色的青春,衬着含羞的花苞,在这里开放。我曾羡慕那漫山的雏菊,白色、黄色、粉色,它们是如此多彩纷呈,但却是如此短暂,随风而去的那一刻,就是它们生命的终点,但它们留下了色彩;我曾羡慕夏日里食堂门口的那群麻雀,它们自由,它们欢跃,即使飞离枝头,飞离校园,飞离生命,但它们依然留下了歌声;但我最羡慕的,是我们的老师,他们也许说着一口让人别扭的普通话;罗列着一条条莫名其妙的公式;偶尔吐出一两句诗句;但他们把他们最珍贵的一生留在了这里,陪伴着我们最珍贵的三年,以及以后其它人的三年。”
……
“这就是母校,即使二十年后她任未变,即使那棵榕树老掉,她任不会变,而我们,早已不在是那个我们……”
作文念完,台下鸦雀无声,老师也沉默,一群吃饱了的麻雀欢叫着飞上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