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日,正月十四,高三开学了。
晚自习上,银行来人收了钱,又发了新书,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假期便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别人还在过年的时候,他们的年就早已化成了记忆中的东西。只是很多人还穿着过年时穿着的新衣服,才让人觉得春节还没有走远。
紧接着的第二天就是元宵节,学校很大方的放了高三的学生们一个晚自习的假,并慷慨地允许住校生也可以到学校外面去自由安排,条件便是十点关校门以前要回到学校来,否则便作违纪处理,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
莫冰蓝几个老早就做好了安排。下午一放学,便拉着谢晓选去了她家。吃过汤圆,天气已经有些变了,起了风,蒙蒙的细尘开始飞扬起来,但这并不影响她们的情绪,穿了外套,戴上帽子,两人便一阵风似地跑了,只把父母和姑妈一家落在家里。
莫冰蓝的姑妈一家人每年都会来她家过元宵节,而这一天晚上也是这座小城里人最多的时候。苏县政府会在今夜为全县的父老乡亲们燃放起最绚烂的焰火,摆设出最精妙的花灯,让春节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圆满落幕。
出了楼院的大门,就看见童言俊站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等着了,树的旁边就是他家所在的大院,那铁大门上一样的是大红宫灯高高挂,那春彤彤的光柔和洒下来,照得大地一片吉祥与喜庆。
大街上一片灯火通明,三人首先直奔了文化馆,那里不仅有大型灯展,而且还有好多灯谜可以猜。距离放焰火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用来猜灯谜是再好不过的啦。
原本还有向紫菀的,可是偏偏她有弟弟妹妹们过来,不得不带着那几个半大小子去逛了,可是说好要来的童言锋竟然也没有来,前几天还扬言要和莫冰蓝比赛猜灯谜呢,一问才知道他还在家里等着吃汤圆呢。
“原来你还没有吃汤圆啊?!”
“嗯,我妈说等我玩回去了再煮给我吃。”
难得如此盛大的场面,满大街人头攒动,深巷里的居民鱼贯而出,郊区的农民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莫冰蓝兴致勃勃动脑筋,童言俊一面看灯谜一面记录着猜出的谜底和编号,只等着一会儿去兑奖品,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但是却别有一番趣味在里面。谢晓选看了几个,挖空心思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便跟莫冰蓝打了声招呼自己先去看花灯了。灯展与灯谜只是一个转身间的距离,那巨型的花灯一字儿排开耸立在马路中央,马路边上便是一张张写满了谜题的展板,还有一些画谜挂在大树的枝桠上,老远的就可以看到寥寥数笔却寓意深远的画面。
今年的灯比以往的又胜一筹,果然是一年更比一年强呵。那几只神形各异的公鸡母鸡且不说,光是那一组鸡蛋便赚足的人们的眼光了。首先的一个只是一个巨大的鸡蛋,透过那白色的蛋壳,隐隐地可以看到里面晃动着的蛋黄呢,蛋壳上还挠有兴致地题上了一首贺年古诗。第二只蛋的壳儿上便有了几道裂纹了,壳里包着的分明是一只已经长成的小鸡。到了第三只,那小鸡便破顶而出了,还用羽毛未丰的小翅膀做了一个大大的“V”字型的手势,那乌溜溜的眼睛还是会动的,一眨一眨似乎在诉说着新生的希望。
等童言锋气喘吁吁地找到他们的时候,三个人已经看完了文化馆和广场上的灯展,坐在政府对面的蛋糕店里吃蛋糕了。童言锋看过莫冰蓝猜谜得来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什么彩色铅笔、小绒毛玩具、带年历的小卡片啦等等,不甘示弱地对莫冰蓝说:
“你等着,一会儿我也抱一堆回来。”说完了便又出了店门往人海里面挤。莫冰蓝赶紧叫他道:
“唉,言峰哥哥……”
“别叫了,就让那家伙去挤吧。恐怕还没挤过去,这焰火也该结束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童言锋便空手而返了,并且讪讪地笑道:“大家都已经开始往这边涌了,实在不好挤过去了……明年吧,明年我们再猜嘛,每年都有的啊。”
莫冰蓝一边答应一边切了一大块蛋糕给童言锋。
谢晓选原觉得自己会像个电灯泡似的夹在当中,但几个人聊起来,气氛倒是极为融洽,没有丝毫尴尬,莫冰蓝更是左右逢源,开心地放着“鞭炮”,性情大变一般,嘴巴忙得不可开交。
放焰火的时刻终于来到了。随着一声声响亮的炮声,夜空中礼花朵朵绽放,轰轰烈烈地为春节献上最后的大礼。
焰火燃尽,莫冰蓝突然想到,人生也不过是一场焰火,绽放过后也便化做烟尘了然无痕,然而为了那一次明亮的绽放,将要攒足多少的力量啊!
年终于彻底画上了句号,高三生活依然丝毫不受影响地进行着。
三月下旬就要补考了,是给那些毕业考试没有通过的学生仅有的一次补救机会,如果再有一门过不去,那可就拿不到毕业证了。好说歹说高中混了三年,怎么着也得拿到个“红本本”呀,要是真得考不上大学,也有个高中文凭的证明。
为了红本本,原本应该是气氛压抑而沉寂的高三楼区变得异常活跃,到处都有是东奔西跑寻找“枪手”的游击队员。
三年二班的学生一时间竟成了“抢手货”,教室门口人满为患。
莫冰蓝坐在门口的位置上真是倍受其苦,又是帮着叫别人,又是忙着应付被别人叫,整个课间十分钟没有一分钟能闲下来,就连上厕所都会被人家问上来。
“嘿嘿,你也知道,这个……学校里认识我的老师比较多,我去了也是没答卷子就给人家赶出来了,弄不好还要记一次过,这对你对我都不好,你说是吧。”厕所里,莫冰蓝正在推辞一个朋友的请求。
可她还是不放手地说:“你放心,我会把学生证上的照片换成你的,然后加工得和真的差不多,这样就没事了,只要你答得快一点,早点儿出来,就能躲过来检查的人了。”
“可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万一给揪出来可就完蛋了。”莫冰蓝还是不想去为她冒这个险,毕竟这是种不诚信的做法,况且一旦暴露,则是既损己又不利人。
“没事的,即使揪出来,也会直接放走的,是本校教师监考,怎么会为难本校的学生呢?如果真会,那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吗?”
“要真是那样,倒可以试试,不过你最好做好自己上阵的准备,万一我要是被赶出来,那就只能你自己去了。或者你再找别人试试,要是实在的找不到别人我再上怎么样?”
“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不能再答应别人噢!”
“嗯!”
“那我走了,下节课后我再来找你。”
“嗯,我等你。”
莫冰蓝从厕所出来,便赶紧往教室跑,生怕半路上再被谁逮到。回到教室,离上课还有两分钟。莫冰蓝争分夺秒地跟向紫菀和谢晓选聊起来。
“唉,你们有没有答应替别人补考呀?”
“没有,还没有人找过我呢,我以前的同学好像都过去了呀。”谢晓选一脸轻松地说。
“唉,仨人中就属我最倒霉了,我现在都已经答应别人四门了,总共才七门呢。”向紫菀不胜其烦得说。
“刚才在厕所碰见苏伊是了,她非要我在帮她去补考,她还说下课了来找我呢。”
“我说你呀还是别去的好,要是你去了,准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准没什么好下场,不用查都知道是‘冒牌货’。”谢晓选噼哩啪啦一阵打击。
“就是,全年级有几个不知道你莫冰蓝啊,你去了还不是害人啊,找个‘枪手’都得自己上阵,你让苏伊是自己去考理科科目,没准还真就又挂了呢。”向紫菀也将莫冰蓝洗涮了一通。
莫冰蓝很无奈得说:“可我都跟她说了,她就是不肯放过我嘛。”
“咦,她都让你替她考什么了?”谢晓选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瞪大两眼问莫冰蓝。
莫冰蓝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她还没说呢,可能下课了她就会来告诉我。”
向紫菀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冰冰,干脆你把那谢晓选介绍给她算了,她肯定过得了,而且安全可靠。”莫冰蓝听了点头笑起来。
“什么啊,简直把我说得跟商品似的,我才不要去呢,要去你去。反正你都有四门了,再多一两门也没啥。是吧,冰冰。”谢晓选吐了吐舌头,给向紫菀摆了一个超级大鬼脸。
“那要是有相同的科目呢,还不得你上啊,哼哼哼哼。”向紫菀摇着头阴森森得笑起来。
“是哦!”莫冰蓝恍然大悟地对谢晓选说。
“嗯——”谢晓选长长地嗯了一声,翻翻眼不说话了。
“唉,先不说这个了,等到下课再看情况。”
“啊,四门啊——连语文都有。”向紫菀痛苦地叫了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了。
“起来了,要上课了。”莫冰蓝用力摇了摇向紫菀的胳膊,看了看走到门前的班主任,这节是数学课。
这节课上得很没意思。老师在上面讲着知识点,不少同学都在下面做着练习题。
史老师讲了半天,看见没有多少人理会他,便中断了讲课,说起他那几十年不变的“经验论”:
“同学们,高考呢它是以课本上的内容为基础的,是考察一些很基础的东西,所以你们应该以课本为主,我们发下的资料为辅,吃透课本,打硬基础,才能拿下高考,光靠你们那样做题是不行的。”
很多同学抬起了头,听了没几句,头就低下了,又进入了题海中。
苏伊是直到下午第一节课后才来找莫冰蓝,她是去找别的人了,可是没找到,她的行动晚了。她将情况告诉了莫冰蓝,要莫冰蓝帮她过物理和数学,向紫菀正好有这两门课,看来莫冰蓝是必须上场了。
莫冰蓝还是有所顾虑,她把谢晓选叫出来三个人一起商量,最后决定,莫冰蓝上场,如果被赶出来,就由谢晓选来考,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几天后,莫冰蓝正咬着笔杆苦思一道数学题,苏伊是风风火火地跑来找她,告诉了她一个无关痛痒的消息:补考要从三月十一号开始,离考试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要她准备一下。
莫冰蓝答应了一下,心里却想:理科班的学生每天都在做着这样那样的数学、物理题目,区区一个补考,也用不着怎么准备呀。
“那我等你好消息,事成之后我请你们仨去我家吃饭,我亲自下厨!”苏伊是高兴得许诺。
“好事啊,不过你那厨艺……”莫冰蓝有点怀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