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了。这一令他激动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他却突然语塞,嘴巴欲开又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莫冰蓝看看他手上的袋子,拿出双手指指袋子,仰起脸来问他道:“这个袋子里装了什么啊?”
童言俊回到现实中,忙不迭地回答她说:“哦,这个现在还不能说,等一下再告诉你,你先跟我来就好了。”说着,童言俊把莫冰蓝引向通往田野的乡村小径。这条小径他们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因此即使没有灿烂的阳光、皎洁的月光他们依然轻车熟路,没有一丝丝的陌生感。
两个人并肩前行,没有说话,脸上却都挂着暧昧不明的笑意。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是层窗户纸,破纸开窗只是迟早的事。童言俊的右手旁边就是莫冰蓝的左手,两只手随着脚步的移动而自然地前后摆动着,恰好是一样的步调。童言俊悄悄地握了握右手,试探着却碰触莫冰蓝的左手。她的手微凉,就像小时候。小时候他就总是牵着她的小手,名正言顺,理所当然,长大了却找不到正当理由再去牵手了。童言俊再次握了握手,鼓足勇气,在与她的手碰触的瞬间捉住了它,并且牢牢地握在了掌中。莫冰蓝的脚步突然间停顿了一下,但又马上恢复了正常,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丝毫的抗拒与挣脱,她的手被他握着,温暖而又安心。
路一寸一寸地被他们的脚步截去,打麦场出乎意料地很快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速度快的来不及想象。站在打麦场边上,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终于不舍地松开手,童言俊轻轻地解下莫冰蓝系在脖子上的小围巾,用它蒙上她的眼睛,然后悄悄地在她的耳朵旁边说了句:“蓝,等我两分钟!”
莫冰蓝把头仰起一个再熟悉不过了的角度,然后扬起嘴角笑着点了点头。童言俊开始忙乎起来,莫冰蓝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童言俊来回地走动着,还伴着蟋蟋簌簌的声响。当声响全归于寂静的时候,莫冰蓝感觉到童言俊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似乎还有一种熟悉的香在冰冷的空气里氤氲弥散开来。
蒙在眼睛上的围巾被那双暖暖的手摘了下来。莫冰蓝慢慢地睁开眼睛,生怕自己的莽撞破坏了即将出现的风景。
就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第一颗焰火喷射出了美丽的花火,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相继开始喷发,上升的花火组成了一个心形,照亮了她的眼睛,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童言俊手捧着一束娇人的红玫瑰,正款款深情地望着她。她的心燃烧起来了,像那十几颗喷发的花火。那一刻,她真正地感受到了幸福在心间像洪水一般地蔓延,完全淹没了她的心。
她回望着他,说不出的感动。
童言俊想对着她说一句“蓝,我爱你!”,他想告诉她他要一生守护着她,他想握紧她的手,对她说“执子之手,与子谐老”……他有好多的话想要告诉她听,他再也不想等下去了,他急于想让她知道他的心他的情与爱。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静静地立着,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伊人,她也正以一样的目光凝望着自己。这无言的凝视,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良久,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向了灿然绽放的花火,花火绚丽,把他们的脸庞照得一片光亮。花火渐渐地开始暗淡,它们终于要燃烧尽了呀。两个人渐渐收回了目光。四目相对,她再也抵挡不住那灼人的目光了,她于是闭上了眼睛,闭上了眼睛,就像所有的少女一样,等待下一个奇迹发生。她已经感觉到了他热烈的气息了,像一团烈火一样地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她不敢呼吸,她不能呼吸了……两片冰凉而柔软的唇终于轻轻地落下来,带着温润的气息落下来……花火终于燃烧殆尽,夜,又恢复了它原本的面目,那包罗万象的黑。
他们再也没有办法看清对方眼里的无限温柔了,只能用心去感受,感受那蠕动着的爱恋,像春雨后的草尖儿轻微地顶动头上的土被,从大地中探出生命的一角,在破土之后迅猛而茁壮地成长起来。
春天已经来临了呀!田野里封冻的土壤似乎也开始松软开化了,散放出迷离的自然清新的味道,干枯了一冬的树木的枝桠似乎也开始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了,一切都动起来了,泥土颗粒开始伸懒腰了,住在泥土里不认识的小动物也抖动着睫毛要睁开眼睛了,草芽儿树芽儿都蠢蠢欲动地准备在不久后的某一天进行一场盛宴,来迎接一段新的生命旅程的开始。一切都热情起来了,像烈火干柴一样地燃烧起来了。血液开始沸腾,一股股热流枝枝蔓蔓向全身蔓延,迅速地烧遍每一个角落,不落下一寸肌肤一寸神经,夹带着一种甜甜腻腻的滋味,给人以从未有过的全新的感观的刺激与享受。
多少日日夜夜量的积累终于等到了质的飞跃的这一天,那种暧昧不清的状态终于变得明了清楚,确定无疑。一切悬疑终都会有答案的。
他们手牵着手,沿着那些迂回环绕的田间小路不知道走了几回。童言俊突然间就想起小时候来了,那时候哥哥总爱拿莫冰蓝来开他的玩笑,动辄就冒出一句要是怎么怎么样莫冰蓝就不嫁给他做老婆了,那时候他们还在一起玩着过家家的游戏,而现在他们已经触碰到爱情的轮廓线了,他们不愿满足于游戏式的过家家,他们已经开始憧憬着未来的幸福了,他们要一直在一起,从过去到现在到将来都不会改变。
这个晚上的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转眼间便快要进入子夜了,再怎么恋恋不舍也容不得他们再做逗留了,终于还是到了要分开的时间了。
没有精心准备的礼物送给童言俊。在那个老地方的老槐树下,莫冰蓝拿出她很久以前和童言俊一起买的小铜锁,郑重地把它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是我的幸福锁,我要把你锁上,你就不能逃走了。”
童言俊看着手上那记忆里的锁,带着岁月磨蚀的痕迹,依然发出幽幽的古铜色的光泽,那些刻在锁面上的奇异的符号,仿佛正是幸福的符咒。
那是刚上初中的时候的一个周末,他陪着莫冰蓝去市场的小吃滩吃土豆煎饼,在路上碰到一个挑着木架子卖小玩意的货郎,那架子上挂满了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小挂件,莫冰蓝被那个小小的铜锁吸引住了,喜欢的不得了,仿佛是得了块宝似的,便花了身上的所有的准备大饱口福的钱买了那个小铜锁,并且赋予了它很多的意义,希望它能带给她平安和幸福。那时候的小女生,总是喜欢把愿望寄托在一些挂件饰物上,然后时时刻刻都带着身边,以示虔诚。莫冰蓝的钱花完了,她便吃童言俊的煎饼,然后告诉他:
“这是我的幸福锁,它一定会给我带来幸福的!”
“那当然,你都不用花钱就可以吃到这么多煎饼了,你好歹也留一点给我啊!”
“你不是还有三块钱吗?还可以买三张呢,够你吃到撑死了呢!”
两个人坐在小滩前的长条板凳上,乐滋滋地吃着卷成卷的煎饼,咀嚼着那时的小小幸福。
那枚小小的幸福锁真的可以带来幸福吗?没有人知道,可是这一刻,他们的心里都溢满了幸福。可以和喜欢的人一直相守在一起,这难道不是幸福吗?看过了太多的悲剧故事,便更加珍惜能够相聚在一起的缘分。他们的幸福不会只是一个梦想,他们会守护彼此,看着对方一天天慢慢成长,慢慢老去。
“我不会离开你,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守护你,直到我死!”
童言俊的心在颤抖,他小心的捧着眼前的事实,生怕这只是水中花镜中月,只是一场虚幻的梦。他终于说出了这些他蓄在心里很久却不敢说出口的话,他终于和他的蓝在一起了。她不会再犹豫不决了,不会再是他心底的隐痛了,他终于追到了他的爱,他再也不会放手,让她独自飘摇了。
接连的好几天,两个人都还沉浸在那天夜晚的气氛当中,见了面,甜蜜多了几分,羞涩也多了几分。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是对过去的一场告别仪式,这不是以前的过家家,也不是说笑,而是连带起更多意义的开始。爱是一种承诺,也是一种责任。
短暂的假期就快要结束了,向紫菀终于回家了。当她听到莫冰蓝决定与童言俊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吃惊,只是自顾自的狂笑了半天才终于缓过气来说了句:“果然不出我所料啊,我就说嘛,这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火候已经成熟了,就等着你们相互表明心迹了嘛!再说了,你怎么着也不可能选那个老是说话不算数的花心大萝卜啊!”
莫冰蓝吃着向紫菀带给她的喜糖,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讲述这几天在姑妈家的逸闻趣事,讲述那场盛大的如同梦一样的婚礼,讲述美丽的婚纱和无名指的承诺,讲述她对结婚的美妙构想……多年以后她要为自己设计举行一次更加别致典雅而富有创意的婚礼。
莫冰蓝听着向紫菀的天花乱坠的想入非非,想到了那遥远的事情。多年以后她也要结婚了,那时给她无名指的承诺的却不知道还会不会是他。
一个女孩想恋爱了,她便开始长大,一个女人想结婚了,她便开始衰老。她没有看过一场婚礼,想象不出她为他披上婚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那,真的有些遥远。
冰开始融化,天气开始转暖。冬天终于过去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