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挪回了教室,向紫菀和谢晓选便一下子围了上来,问长又问短的。莫冰蓝心里觉得好沉重,她不言不语地走回座位,沮丧地趴在桌子上,冬眠了似的动也不动一下。她一点儿都不担心班主任会怎么说她,这对她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她穿条裤子要被说,理个发要被说,背个单肩书包要被说,就连冬天围了一条布围巾也要被说,还有什么不会被史老师批判呢?可是她到底要怎样面对童言俊啊?
课间十分钟来不及享受就一晃而过了,节奏急促的小号曲告知她第二个晚自习开始了。
一只微凉的大手轻轻地搭上了莫冰蓝的肩头,是童言俊,是他,决不会错,她感觉得出来。他和向紫菀暂时换了座位。她再也忍不住了,想哭的冲动使她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决堤了,带着体温的眼泪涌出来,渍湿了她的衣袖,也渍湿了他的心。
童言俊靠近莫冰蓝,轻轻对她说:“你别哭,这没什么的,没有人会怪你的。”
莫冰蓝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难过了。要不是她违犯纪律,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童言俊有点不知所措了,他呆呆地看着莫冰蓝微微颤动的肩膀,不知怎么安慰她。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语言贫乏症”吧,不少人到了高三就会出现的症状。良久,他从口袋里拿出面纸递过去,用手轻轻碰了一下莫冰蓝的胳膊肘说:
“好了,你别哭了。来,把眼泪擦一下,要不然眼睛就变成大核桃了,那样可就不好看喽!”
莫冰蓝微微抬了一下头,透过头发丝的间隙,她看见童言俊正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没有一点点生气的样子。她这才接过他手里的面纸,拭干了脸上的泪痕,理了理头发抬起了头。童言俊从莫冰蓝的课桌里摸出小镜子递给她说:
“你看看,你把眼睛哭成什么样子了。”
莫冰蓝对着镜子细细地看着里面的相,眼睛圈上红红的,就像画了彩妆似的,还有点浮肿。
“好难看哦。”
“知道难看你还哭呀,再哭就肯定会变成青蛙眼呢。”谢晓选看见莫冰蓝抬起头来,便连炮珠似地开始说起来,“早就说自习上还是不要听,你就是不听,以为你的头发真是天然保护层啊,还不是被发现了。这下你再想听都听不了了。”
莫冰蓝虽然没有告诉谢晓选具体情况,但是这不用说也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要是东西能要回来,她能沮丧成这样吗?
“不过也没关系啦,他不可能不会还来的,要不下自习我去找他要。”童言俊想也没想说唐突地说道。
“你去?他知道你是谁啊。算啦,还是过几天再说吧。他说他如果心情好了还有可能给送过来呢,虽然这没有可能,但至少说明还是可以要回来的。”
“嗯,那好吧,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了,学习吧。”
“哎呀童言俊,你就放心好啦,她什么时候会想太多啊,过不了多久她就好了,就跟没事一样。”
“都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学习啦!”莫冰蓝觉得自己闯了祸结果弄得大家都不得安宁,心里充满了内疚与自责。
放学时间很快就到了。
铃声一响,向紫菀就从后面跑过来,神秘兮兮地塞了一个小纸团到莫冰蓝手里,还眨了一下眼睛小声说:
“回家再看哦!今天我先走了。”
莫冰蓝看着向紫菀的行为,心里便有了数。她点点头,把纸团装进了口袋里。
看着向紫菀蹦蹦跳跳地离开教室,童言俊有一点点高兴。
“她今天不和你一起回去了吗?”童言俊明知故问。
莫冰蓝看着他高兴的模样,心里不禁腾起一种很微妙的不可言喻的感觉。两个人慢腾腾地收拾好东西出了门,并肩走在灯光极暗的楼道里,谁也没有说话,只用心感受着对方存在的气息。
一路上,他们的话题始终没有离开音乐和MP3。童言俊一直把莫冰蓝送到了她家的大门口,看着她进去,一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才放心地调转方向回家去了。他家就在莫冰蓝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两家离得很近,但因为他们路上走得太慢而耽误了一些时间。童母见儿子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便心急如焚地站在阳台的窗户前向外面探看,正好看见了从反方向回来的童言俊,而童言俊却一点儿都不知道。
童言俊回到家时,童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一见儿子进来,便劈头就问:
“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童言俊听着母亲的口气,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但还是很镇定地说:
“我没有干什么。妈,我要去睡了。”
童母没有再说话,看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进了他的房间,心中思绪沸腾。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与行动,也不愿意别人过多的介入他的生活,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也似乎变得越来越客气,变得生疏而遥远,就连他去做了什么都不愿意告诉父母。童母越想越觉得可疑,于是决定连续观察他几天,看看他到底在干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第二天中午,莫冰蓝回到家,一进屋就锁上了房门倒在了床上。想起早上跑去要东西,非但没要回东西,还被说是鸡毛猴性子,一点儿耐心都没有。莫冰蓝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干脆打开录音机,放了一段周杰伦的音乐来听。
“莫冰蓝,你干什么哪,放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快给我关掉!”门外响起了莫父命令式的声音。莫冰蓝没有理会,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任凭“爆力音乐”在房间里“狂轰滥炸”。
莫父见他的警告没起什么作用,便找来钥匙开门进去。房间里窗帘没有拉开,光线很暗。莫父一边过去拉开窗帘一边说:
“你一天到晚钻在屋子里折腾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窗帘也不拉,这就证明你心里有阴影,不正常。听听你听的这音乐,什么玩意儿呀,乱七八糟的,你迟早要被影响坏。还不给我关掉!”
“哎呀,爸,不要以为你不认为好的就都不是好东西,我为什么要关掉啊?还有,我在这里就是睡觉,要是拉开窗帘就会很亮,这样我怎么睡得着啊,再说,天天拉来拉去的多麻烦啊。我心里才没有阴影呢。”莫冰蓝坐起来反驳道。
莫父没有说话,径直走上前去,一脸严肃地关掉音乐,拿出磁带,一句话也没说就走掉了。
“爸,你干什么拿我磁带啊,你还给我!”莫冰蓝生气地跳下床追出小屋。
“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啊,你喜欢就放这么大声听,别人能受得了吗?”
“那我可以把声音关小呀,你把磁带给我!”
“都高三了还使劲听,我看你还是把这点时间用在学习上,这比什么都强。”
“可是……”莫冰蓝理屈词穷了,和爸爸相比,她讲的理由便乏力得多了。莫冰蓝见要不回来,把头发一甩进屋去了。哼,你拿走一盘我不会再重放一盘,又不是再没有了。莫冰蓝拉开她的小抽屉,里面放满了各种磁带。她翻找了半天,又找到了一盘周杰伦的专辑放进了录音机。她倒要看看爸爸还要怎么样。
莫父还没有想好那盘磁带要如何处理,一样风格的音乐又从莫冰蓝的房间里传了出来。莫父被惹恼了,一进门就过去拔下录音机的插头,连机子带磁带一股脑都提走了。莫冰蓝怎么也没有想到爸爸竟然会来这么一招,一下子傻了眼了。这样可就什么也听不成了哎。刚刚才坐下来的莫冰蓝一下子冲出屋子,一把拽住了录音机,冲着莫父嚷嚷起来:
“爸爸你干什么啊,我还要用它听英语呢,你都拿走了你要我怎么用啊?!”
莫父反问道:“你这也是听英语吗?”
“可我是安排在下午放学后听的呀!”
“但你也没听过几回呀,我看还是拿来我听听新闻吧,这样这东西的利用也更合理一些。你要是想听英语你来我房间里听不就行了?”
看着爸爸丝毫没有要收回这种做法的意思,莫冰蓝失望地看着爸爸的背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拉过毯子来蒙住了头。
这真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轮上要倒霉的时候就是喝口凉水都会噎着。MP3被没收了,磁带也被没收了,就连录音机也难逃噩运,还有一祸是什么还不得而知呢。莫冰蓝这回是完完全全地失去了听音乐的自由,音乐都被囚禁了起来,不知道哪一天才是它们的出头之日。
“我该怎么办才好啊?”莫冰蓝一遍遍地自问,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吗?当然不能!”中午饭莫冰蓝吃得很不舒服,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她该怎样要回她的音乐。午觉时,莫冰蓝一直都在想昨晚陈灏写给他的纸条上的话:
……冰冰,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你说过,我们要一起考名牌大学的,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在自习课上听音乐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心里真的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