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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 每日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这一路上两个人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相伴着走来,任刺骨的海风吹打,丝毫不觉得冷。她一定有许多心事吧?这样的家,这样难堪的处境,她把那些忧伤都藏在脸后,以温和娴静的微笑示人,却不知道笑意流淌的眸子后面,他也能出她的心事。要是没有忧伤就好了,她的眼睛那样好看,笑起来就像蓄满了阳光似的,欢乐肆意流淌。

他的心乱乱的,怎么和她告别的,他也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铁门无情地在自己面前发出一声轻微的哐啷,就像有人给自己的心窝上给了一击。

第二天晚上,迁娴依旧没有打到的士,天阴沉沉的,仿佛又要下雪了。走在路上,迁娴的心里平静了许多,怕又有什么用,付云霆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念头一起,迁娴便是自嘲地一笑,自己也太贪心了,昨天他陪她走过这段路不过是巧合罢了,难道还要再期盼他能来陪自己?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自己怎么可以再三地贪恋他的保护。迁娴觉得有些冷,只想到昨天夜里回家之后付云霆的冷淡与不满,还有婆婆的讥讽,迁娴不由地长长地叹口气。

远远地有个人站在路边,迁娴有些期待:会是他吗?可是心里又有些害怕,万一真的是他怎么办?她宁愿那是个陌生人,迁娴觉得自己并不是那种柔软的女子,时刻需要别人的陪伴和保护。走的近了些,那个人也清晰起来,穿着制服,真的是他!他没有骑车,就安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笑。

迁娴愉快地朝他跑过去,她看见他笑得那样开心,就像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一样。迁娴觉得心里暖暖地,他每次都笑得那样开心,就像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小溪一样,直直地流进她的心里。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淙淙流淌:“你怎么在这里?”

他笑得更欢畅了,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叫她高兴起来:“我才刚下班,记得你说每天都要去医院,就站在这里等了一会,你果然来了。”

看着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他的心情更好了:“路这样黑,你一个人走肯定会害怕,也不安全。反正我也不想一个人走路,太无聊了,就等你一起了。”她的心咚咚地跳,他果然在等她,真的在等她!她觉得心里又酸又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那样走过去和他肩并肩走下去。

雪开始下了,一粒一粒的,就像撒盐似的,将狰狞的夜空远远地搁在了晶莹闪烁之外,连那些伤心、委屈、失望也统统隔得远远地,仿佛世界就剩下了这样的美好,那些旁的事,不过都是一场可怕的噩梦罢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迁娴关上铁门站在院子里久久地不愿进入房间。

第三天迁娴隐隐地期待,他还会来吧?远处黑呼呼地身影,叫迁娴忍不住地小跑起来,他真的来了!

第四天迁娴觉得他一定会来,果然远远地就望见了他。

第五天,迁娴急急地出门,刚才有些耽搁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在?

第六天、第七天……迁娴觉得他已经成了她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每天的相伴,成了她每天生活中最期待的事,仿佛自己乏味的生活突然有了新的转机,变得意趣盎然起来。

今天邻居家的阿姨来看望父亲,迁娴顺路送她去坐车,出来的有些早。父亲已经好多了,不需要那么多人陪着,妈妈每天都劝她早点回家多陪伴婆婆,可是……她有些抵触。这八年来她一直专心地照顾婆婆,对自己的父母置于不顾,她很想好好地补偿他们,多陪伴他们。

天还早,夜幕方才悄悄地降临下来,迁娴看一看时间,比平时早了半个多小时,也不知道他来了没有?是不是还没有下班?迁娴慢慢地走上去,偶尔有的士的鸣笛也被她放在了脑后,他还会来等他吧?她怎么能不顾及他就一个人乘车回家。

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是他!迁娴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也这么早,她还以为他还没到呢!忽然迁娴又想到是不是他平时就来的早,一直站在寒风中等自己那么久时间?

她三步并两步向他奔过去。他也看见了她,满是惊讶,向她迎过来:“怎么这么早?”两个人异口同声问对方道,不过一瞬就又都笑了,原来他们两个人都这样关心对方呀!迁娴觉得心里暖暖的,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过。

她仔细地打量他,穿的有些单薄,脸有青紫,就这样一直站在寒风中等她。迁娴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心疼,他怎么这么傻,自己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他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笑着安抚她:“今天出来的有些早,以为你会来晚一些,没想到你也到的这样早。”迁娴向他解释了原由,他笑道:“这样看,咱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今天比往常早得多,两个人也不着急赶路了。他慢慢地走着,向她讲起了自己家中的事,自己和母亲、妹妹这些年相依为命的生活。迁娴听着微微的笑,这样的生活自己是多么熟悉,叫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虽然贫穷,却是那样幸福、快乐。自己那个时候比他幸运多了,顺利地读书、工作、结婚,而他年纪轻轻就要背上那样沉重的选择和负担,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迁娴望着他微笑的面庞感慨万千。

他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疼惜的眼神,心里也是唏嘘不已。自己这些年的艰难只有自己知道,可是生活所迫,无论任何时候,这是作为一个男人都要经历的。可是她……想到这段时间自己知道的有关她的见闻,他便觉得心痛,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坚持下来的!每天坚持同样的工作,还要忍受那些……他有些想不下去,或许这就是她所选择的生活吧!安稳、单纯。

他看着安然倾听自己说话的恬淡面孔,想起了那日雪地里的狡黠和顽皮、想起了那日在她家厨房当自己说起是厨师的时候,她的欣然与向往。不,他很肯定,她那样的纯粹,那样的快活,怎们会甘心就这样在付家的冷酷中湮没自己的本性,她一定不会甘心的!他肯定地想。也许是因为身不由己吧!

他有些怜惜她,自己怎么就不能为她做点什么呢!心里一想,口中已经道:“你现在的生活,觉得幸福吗?”

她正在专注地听他的事,心情也随着他的描述而起伏变化,仿佛那些都是自己经历过的一般。而他却突然问他觉得幸福吗。迁娴有些茫然,这些年她只顾着按照付云霆的意思照顾婆婆和付家,尽好一个媳妇的责任好叫婆婆对自己满意,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是否幸福的问题。

按照外人看起来,她应该是很幸福的吧:嫁了付家这样的人家,丈夫英俊多金、受人尊重,应该是很幸福的才是,可是自己的心里却总是很不舒服。迁娴一直都觉得很迷茫,她也曾经羡慕过璟恵的生活,小家虽也时有拮据、时有争吵,一家人的生活却是过得有滋有味、有哭有笑,那样鲜活。不像自己,就像是一潭枯水里死死挣扎的、即将窒息的鱼一样。

迁娴不敢说话、不敢抬头、更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因为眼泪就要从眼眶中喷涌而出。她不愿意他看到自己悲伤的样子,真的很丑!

父亲恢复的比医生预料的还要快,当医生宣布父亲可以提前出院的消息,全家人都很开心。

可就算是这样开心的消息,迁娴也没法大声地笑出来。就在刚才同病房刚刚入院的老伯,正在大声地申斥自己不听话的小儿子。小儿子爱上了一个离婚的女人,想要和她结婚,老伯一家上下自然是一致强烈反对。小儿子再三地坚持,把老伯气的旧疾复发住进了医院。

想到老伯看起来那样儒雅温和的一个人,也会气的跳脚指着自己小儿子的鼻子当众吼骂:“……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迁娴的心就像三伏天掉进了冰窖一般的凉。原来不般配的感情都是如此地不容于世,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的今天还是这样!原来她以为自己和付云霆的家世悬殊,便已经是受尽磨难的,没想到的是,不般配的身份和年龄,更是比家世更大的硬伤,梗杆在两个相爱的人之间,受尽世俗的非议与挑剔,将两个人都败得灰头土脸。

原来一切一直都没变!

迁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病房的。依旧是熟悉的身影,如灯塔般地站在那里,叫她安慰又平静,心中的惊恐与冲击也慢慢地平复下来了。就这样吧!回忆起往日的欢乐,叫人那样留恋,那样不舍,仿佛一个惊恐不安的鸟儿不舍得离开一直庇护着自己的羽翼。

好吧!就最后一次吧!过了今天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了,把所有的一切都忘掉,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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