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第二天大姑姐又寄来了水果,迁娴不敢大意,在婆婆的注视下,大气也没敢出,两个人面无表情地交接了东西,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第三日大姑姐又寄了东西来,情形和第二日一般,迁娴逃也似地关上了门。
第四日、第五日都是一样。
他站在高高的围墙外长长地呼了口气,只恨自己太没出息,竟然连一句想问她是否安好的话也没敢问出口。他很失落,突然就心里乱了,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第六日,当门铃再次响起的时候,等在客厅坐立不安的迁娴几乎要跳起来了:大姑姐这是要做什么,就不能一次把东西寄完!每天婆婆盯在她身后那种如针芒在脊的感觉真是不好受。他一定也感觉到了不寻常吧,每天头也不太抬地把东西递给自己,一副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这叫她觉得难过。他一定是被婆婆吓坏了吧!平时那样明朗爱笑的一个人,板个脸,还真的叫人很不习惯。
打开门,果然又是他。
迁娴忍不住地看他一眼,还是平常的模样,只是少了嘴角的那一抹微笑。现在天气渐渐地冷了,也不似夏天那样每天都大汗淋漓,应该好受多了吧?
他感受到她的目光,也忍不住地抬头打量她一眼:她还是老样子,只是少了平日里的欢快,他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婆婆又给她气受,话到嘴边,眼角瞥见洞开的窗内老太太凌厉的目光,还是生生地咽下去了。看着她吃力地搬着箱子,他很想伸手去帮她,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他不想给她带来更多的痛苦。
他不忍地垂下眼睑,她怎么就能够忍受这一切,愿意这样委屈自己?她的老公一定待她很好吧,才叫她这样为他忍受,为他付出!他觉得心痛,自己又何必管她这么多,她不过是深爱着别人的女人而已!
可是一抬眼撞到她小心翼翼,带着关切的眼神,他又释然了:虽然她是别人的妻子,虽然他们相交不深,可也算的上是投缘的……嗯,熟人?或者可以算得上朋友?她平日出门不多,一定没什么朋友吧?一个人整天守着婆婆和房子,多寂寞呀,所以每次见到自己她才会那样高兴。自己也太小气了,竟然就要和她计较起来了,要是真的不再理会她,她一定会很失落吧!他有些懊悔,又庆幸自己想明白了,就这样坦坦荡荡地待她又如何?
她望着他关切如初的目光,心里暖暖地。前几日他一定是被婆婆吓坏了!婆婆的脾气也真的够呛,自己和她相处八年,至今也是胆战心惊的,更别说是他了!他一定也很担心自己被婆婆欺负吧?迁娴心里很是安慰,还好,有他像朋友一样关心着自己。
虽然还有璟惠也关心她,但是璟惠是个火爆的脾气,每回听到这些事,都要数落她太软弱,大骂付云霆混蛋。可是付云霆又有什么办法,他和婆婆一起生活三十多年,一直也是拿婆婆束手无策的,一向都是对婆婆言听计从。不像他,他总是对自己暖暖地笑,透着关切,叫她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第七天,迁娴觉得自己的心情平静多了,她甚至有些期待地猜测,不知道大姑姐今天还会不会继续寄东西过来?门铃如常响起,果然又是他送了包裹来!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虽然背后婆婆藏在报纸后面犀利的眼神犀利如常,还是手脚轻快地去开门。
两个人相视一笑,他拿了包裹给她,她看上去像往常一样欢快,应该是雨过天晴了吧?他觉得心情很舒畅。
迁娴的心情也很舒畅,他又笑了,洁白的牙齿露在唇边,像平时一样,叫她觉得特别安心。婆婆还在屋内看着呢,两个人说也没有说一句话,但是迁娴知道,她懂得他的意思,从他的眼神中她可以看得出。
迁娴有些心里有些小雀跃,狗血地幻想或许自己会些读心术?
他也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他竟然懂得她的心思,她极力压抑的小欢欣,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老太太盯在那里,他一句话也不敢和她说,但是只要看一眼,她的心思他就能明白,他心里暗暗地窃喜。
她关上门,假意在核对面单,止步在门边,竖起了耳朵听到墙外传来了欢快的口哨声,唇边也悄悄地浮上了一丝笑意。
又是一天到来了,迁娴觉得自己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猜测今天大姑姐是否会寄了东西来。
果然,门铃准时想起,还是他!
两人会心一笑,交递、签字,一切如往常一般。
一声嘀嘀的车鸣从他的身后传来,是付云霆!迁娴探头望过去,付云霆已经从车里走下来,望着迁娴手中的东西道:“姐姐又寄东西了呀?”说着皱皱眉头道:“冰箱里都放不下了,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呀?”
迁娴忙道:“大概是姐姐想妈了,给妈寄些吃的过来。”付云霆听着随意地点点头。
他忙将车子挪开让出道来。这是她老公吧?心里想着便忍不住抬眼去打量:高大挺拔的身材、讲究的穿着,从背影看气度不凡,一看就是成功人士,和她很相配。也难怪她那么爱他,肯为他受那么多委屈。说实在的,这样的男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理想的老公人选,就是不知道他的性格如何?有那么厉害的一个妈,脾气应该不会太小吧!
想到了从前的朋友,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强势的父母,因为从小管教太过的缘故,往往会有一个软弱的孩子。性格温吞,固然对女人比较好,但是遇上这样强势的婆婆,媳妇得不到丈夫的庇护,难免要吃些苦头……他想着从前从朋友那里听来的婚姻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付云霆感受到身后目光,转过头来。
他终于看到了他丈夫的模样:矜持的表情,英俊的面孔,就是站在男人的角度看也是不凡。他有些失落,这就是所谓的精英人士吧?果然是自己不能够比肩的。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一时间却恍惚起来。
记得那天帮生病的同事替班,已经十月初的天气依旧叫他如三伏般地满头大汗,那时候还有一个如三伏般满头大汗的男人叫他印象深刻。那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他敲开要寄件的客人的房间。房间内光线昏暗而暧昧,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草草地围着一条浴巾开了门。这种事,他还是头一回遇见,他看也敢没多看一眼,说明原委,屋内传来了陌生女人娇媚慵懒的声音:“哎呀,我忘了!”他不满地瞪他一眼,嘟囔着抱怨女子。他只好空手而归,一小时后依约再去时,迎来的依旧是那男子不满而带着警告的眼神。这个眼神叫他难忘,而今天,他又看到了!竟然是他老公!而她的声音总是如小溪一般欢快清朗,断然学不来那样的娇媚。他觉得自己就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
付云霆也觉得恍惚,每次看到这身制服,他总感觉到莫名地不舒服。那天自己和晴熙在房间被打断,他本来就恼他不识时务。后来再来时,他看他越发地觉得不顺眼,谁知他似乎有些紧张,又毛手毛脚地掉了东西。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这种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更令他郁闷的是这个制服竟然在自家门口晃悠,莫名地就叫他想起了那日的事,自己和晴熙的事也该有个决断了,虽然他们不约而同的守口如瓶,但若是消息地被迁娴知道了,付家便也落了下乘,连晴熙也有了不是。付云霆有些烦躁,这种事情自己一向都很小心,从来不曾露出马脚,偏偏晴熙胆子大,那天……,不会,不会的,酒店离家里颇有些距离,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他稍稍地放心,向那个人望过去,那个人也刚好望过来,一脸晦涩。
付云廷也是一脸晦涩,那天他虽然不屑细看他的样貌,但是事后晴熙夸了一句他的眼睛好看,自己很不服气,倒细细地回想了半日,模样也记得几分。是他!真的是他!
真是冤家路窄!付云霆在心里狠狠地咒骂几句,忍不住地埋怨姐姐,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天天往家里寄东西,害的这个人天天在家门口晃悠,为什么又偏偏要用这家公司?小娴都认识他了吧,他方才隐约看见两个人很熟悉的模样,他不会和小娴乱说什么吧?
付云廷很是烦躁,不行!要想个办法才是!付云霆踌躇,眼角瞟到洞开的窗内自己的母亲正盯着这边看,这叫他心里松懈下来,不是还有妈吗?叫他盯住小娴便是了,到底一个女人家,和外头的男人说说笑笑得,有失体统。不过那小子还是要小心些。他警告着瞪了他几眼,甩手进了车里。
他的内心也是波涛汹涌。他认出自己了吧?方才的模样分明是想起了那天的事,还目露警告,是怕自己的丑事被抖搂出来吧!他心里有些鄙视他,自己从前在餐厅工作,那些大战情敌、大战小三的戏码可是没少见过,他实在也没办法想象眼前这样温柔腼腆的女子会去如泼妇似地与人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