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罗薄纱帐静静的垂落着,掩盖着寝室里萦绕着的龙髓香,龙床上,高殷毫无生息的躺着,矜弱而单薄的身躯,那般娇贵而又冰凉的躺在那里,铺在玉枕上流水般的黑发,衬的那面容惨白的越发透明无色。
白清清踏进来时,最先注意到的是那摆在各地的十几盆火炉,她热的忍不住解开了身上的紫袍,方踱了上龙床前。
心知高殷体弱虚寒,不想文王这般无措,白清清还是万万没料到掀开垂帘看入时,那样高殷的让她觉得根本不可能救的活。
不禁想起文王的脸,兰陵王的脸,这两人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却不想在心底里,重视的人,却也是高殷,就连当初自己看到那样清秀的眉目,柔弱的身躯,也是充满了怜惜的。
白清清伸出手掀开锦被,扶起高殷。
高殷五脏内腑皆冻伤,毫无半点生气的躺在白清清怀里。
白清清似有先兆,过来时带了支千年人参,此时放进嘴里吃掉,在体内运起师傅曾传授她的医术“回春”,把吃进肚子里千年人参的瞬间转换成内力,同时打开来自本身上的五大气穴,那如箭羽般自她**窜出来的内力,便一点一点的侵入到高殷身体里,融进血气里,吊起了高殷的命。
出来,白清清已险些没了半条命,这回春真是半点不利已,硬是撑着身体没有扑倒在地,白清清回到文王的身边,文王静止般的坐在金榻上,低垂着头,白清清发现文王闭着双眼,已是不支的睡了过去,不由扶文王缓缓躺下,让他睡的安稳些。
走出殿外,亲卫站立在两排,白清清看见了镇南王,锦绣蓝袍,英姿卓绝,眉宇之间掠过一丝迟疑,伸手拦下她。
“陛下有令,你不能离开。”
听镇南王已经公然称呼文王为陛下,白清清便知大势已去,大局已定!
“我需出宫取些药回来,必须亲自去,你不要拦我,你派人跟着我便是。”白清清淡道。
镇南王顿了下,却是收回了手,站到一侧,叫了四名侍卫派到白清清的身前。
白清清也没有再说话,径直便向前廊走去,忽然,她回过头再道了句:“镇南王,你莫要对王太后下手,陛下还需要她的口谕。”
看一眼白清清,镇南王心绪暗涌,合拢的指尖煞白。
一连数日,朝政似乎并没有传出惊天动地的变动,虽然整个皇宫已然是文王的,但文王并没有正式行三跪九拜大礼,帝王之位还悬在那里,群臣到是前所未有的默契,静等文王最后的旨意。
白清清留在宫里,高殷依旧昏昏沉沉的躺在龙床上,却是慢慢有了些起色,身子时冷时热,热时汗水湿了衣被,换了干净衣被,不一会又被浸湿,冷时四肢不自觉抽搐发颤,文王让再加多几个火炉,白清清却制止,这火炉要是有用,她还需要如此辛辛苦苦的调制药汤,隔三个时辰就想办法让高殷喝下。
“运些内力,暖着他。”白清清道。
“清儿,你脸色难看,到那边歇一会吧。”文王面容惨淡,龙袍耀眼,坐于床头前。
白清清没力气走到一旁的榻子上歇息,高殷半点生存的意念都没,她救的相当痛苦。
文王抱着高殷,只觉高殷似乎很冷,冷得骨头都在颤抖,他运出那仅余不多的内力暖着高殷。
白清清不想她让文王暖着高殷,文王却是一连三日,没日没夜地抱着,不眠不休。
白清清眼看着高殷未曾醒过来,文王想必会先倒下,不禁取出卷轴,摊开,给文王施了一轮针,到了夜里,她终于还是不忍心的把镇南王叫了进来,强行的把文王与他怀里的高殷分开。
不想这一分开,文王便是不支的倒了下去。
白清清一惊,探脉,松了口气,对着镇南王连忙道:“只是太累了,你把陛下抱到屏风后的软榻上睡会,不要惊动任何人。”
看一眼白清清,镇南王什么也没说的抱起昏厥过去的文王走向了屏风后的软榻。
夜风瑟瑟,淡淡的药炉飘渺氤氲,清淡弥漫了整个寝殿……
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终于睁开。
“醒了。”
高殷睁开了眼睛,静静的一动未动,一双温软的小手贴着他的苍白的脸颊,柔柔的抚摸,疼惜、爱怜。
“……白清清。”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过了许久,高殷干涩的道:“我以为我死了……”
扶起高殷,白清清拿出白瓷瓶,取出两粒丹药,喂高殷服下,高殷紧抿着苍白的唇,不愿吃,白清清心知他心里难以接受没有死成的心情,竟是破天荒分外温柔,搂着高殷单薄的双肩,哄啊哄,哄得高殷抬起头,拿着一双黑澈的眼睛失神地瞧着她时,捏着丹药贴着他的唇齿,一推送,捺入高殷苍白薄唇,丹药入口即化,形成一股气流灌入腹中。
微蹙着眉心,高殷被白清清搂着,只觉得好暖,暖的全身的痛都变得微不足道:“我好像觉得一直有人搂着我,是你吗,白清清?”
“是你哥哥,文王。”白清清道来哥哥,高殷的身子一僵,良久,似又要昏昏欲睡时,却又强撑着开了口:
“白清清,我记得,应该是五岁,我五岁,母后去世没多久,我被送到了太后的身边,我却整日吵着要见哥哥,宫人便把我锁了起来,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后来我就病了,宫人随便灌我喝了一些药汤,拿一些剩菜剩饭喂我,我却至病了以后,一直不好,拖了半年落下病根,入冬的时候,宫人见我是撑不下去了,怕我会死掉,把太后叫了来,太后就说让我见哥哥,我病得奄奄一息的笑了,给太后磕了个重重的响头,我见到哥哥的时候,一直叫哥哥,可是,哥哥却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我害怕不已,冲过去拼命的抓住了哥哥的衣角,然后,我就哭了,母后去世,宫人把我锁起来,我病的夜夜咳嗽,都没有哭过,可是,我抓住哥哥衣角时,想让哥哥抱抱我时,哥哥推开了我,我跌倒在地上,看见了哥哥眼中冷冷的怒意与脸上的厌恶时,我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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