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药铺,白清清上了轿子,不一会儿,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她掀开帘子看了看,前面的街道上围了一群人们,把路给堵了。
“王妃,要绕道吗?”轿夫躬身问道。
前面上月纺的牌匾却是印入了白清清的眼里,于是,白清清走了下轿,让轿子停靠到一边,她不防先去上月纺看看。
缓缓的穿过围堵的人群,白清清蓦然的止了止步子,入眼的是一地触目惊心的血泊,血泊上平躺着一名少年,睁着的眼睛已经没有光,空洞死寂。
“怎么回事?”问向观围的一人,白清清微微皱眉,缓缓的把目光落在那只垂落血泊里,苍白紧握成拳头的手上,握的那么紧,让白清清竟有一种莫名的,一丝动容。
“不知道,忽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流了很多血,恐怕活不成了。”回话的连连摇头。
白清清从袖口里拿出一颗金铢递给刚才回她话的菜农,再道:“帮我把他抱起来,跟我走。”
菜农看向神色清冷的白清清,本能的接过金铢塞进了怀里。
“快跟上。”白清清已是踱开了步子,头也不回。
听了,菜农大声的应了句诶,迅速扶起血泊中的少年,抱起,紧跟在白清清的屁股后面,走了进绸庄纺。
上月从纺间里听到下人通传,急急的走了出来,便见白清清正在医治一名浑身是血的少年,上月惊慌失措的来到白清清的身后。
“王妃,出什么事了,这位是谁吗,奴能为王妃做点什么吗?”上月唇齿发白的问道。
“把这人送进去,在后园找间暖房让人住下。”白清清道。
听从白清清的安排,上月叫了名下人,把来路不明,奄奄一息的少年抱了进后园,低头看一眼那鲜血淋淋的身体,上月心惊肉跳,便听白清清再对她说来:“端些热水过来。”
白清清坐在床头前,脱去少年的衣物,轻轻的按压少年的胸腹,发现少年的肋骨生生的被打断了七根,伤他的人,挺狠地。
白清清一手护住少年的心脉,一手在少年的断肋处瞬间移动。
上月端来热水,便见白清清那只灵动的手,眼花缭乱的让她根本看不清。
白清清收回手后,上月连忙递过热水,白清清双手浸泡在热水中,一盘热水翻腾出水泡,冒出团团白气,上月吃惊不已,发现一盘热水已冰冷,冷到盘底。
“拿套干净的衣服给我。”
白清清再道,上月连忙回过神来,放下手中水盘,出了去,再回来时,手上便拿着套干净白衣裳。
“王妃,让我来吧。”上月已知白清清要为少年换下身上的血衣,她回到白清清的身后,轻声说道。
白清清点点头,起身让开,上月低垂着头走到床前,看入少年已被洗净血污的脸庞,她再次感到吃惊,顿了下,她脸颊微红的为少年换上干净的衣物。
“王妃,换好了。”取走血迹斑斑的衣裳,上月退出床前,说道。
“这人我交给你照顾,他会昏睡几天,你早晚喂他喝一碗药汤,他若醒来,你不要让他下床,再让他躺上七八天。”白清清交待一番,看一眼少年毫无生气却极漂亮的脸庞,走了出房间。
上月紧跟着白清清身后,缓缓的伸手递给白清清一块玉器,“王妃,这是从那人衣物上解下来的。”
“哦?”白清清接过玉器,贴着指腹轻轻的起磨,发现玉器上刻有微细的字符,却并不是她能解开的字符。
“王妃。”上月又唤了声,看着白清清思索着什么,半晌才回过身来看向她,上月这才再道来话:“王妃,你上次让奴请些人过来绸庄纺,奴都请了些,你要看看吗。”
听了,白清清默许地随了上月走进后苑工作坊,七八名稚嫩的少女各自坐在一张圆凳上,低头绣花。
白清清一个一个的看去,面带笑容的指了其中一个,回了上月:“这个绣的不错,以后就负责刺绣吧。”
听了,那名被点名的少女露出了喜悦不已的表情,其余未被点的少女却是不禁惊惶起来。
“王妃,求求你也留下我吧。”竟有一名少女扑通的跪在白清清的面前。
一旁,上月已是指责道:“当日我本不想要你,你跪着哭闹,我便心软要了你,可我看了你这两天绣的,确实笨拙,如今你怎好意思再求王妃留你。”
“那就让我做点别的吧,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赶我走。”少女哭泣。
听了,上月一阵气恼:“你是在欺我吗?你想留下,我就要把你留下啦?”
“不是的,不是的。”另一名少女不禁站了出来,慌乱的回道:“上月姐姐,她爹爹病死了,家里已经半个月连粒米都没有了,弟弟都饿了几天了,可这两天她在纺里工作,午间都有饭吃,她高兴的都哭了,悄悄的把午间的饭带了回去给弟弟,她一心想留下都是想着有口饭吃,我们这几位不也是想挣口饭吃吗,没别的心思。”
如此听来,上月竟是愣住,心又软了,她也曾挨过饿,知道那种苦。
“你当上月纺是开善堂的?”白清清不禁笑着开了口,低下眸子看了看跪在她脚下泣不成声的少女,看着她身上破旧打满补钉的棉衣,白清清缓缓的问道:“身上的补钉都是你补的?”
少女惊恐万状抬起头来,彷徨的道:“是的,王妃。”
白清清看了看少女满脸苍白的泪水,忽然抬手指着少女臂膊处的一大块补钉,回身对上月道:“是不是缝的很细很直,若不是布料不一,真是看不出是缝上去的,对吗?”
上月不明其意的看去,果真缝补的相当好,不禁愕然的点了点头。
“那就让她负责缝纫吧。”白清清笑道。
“谢谢王妃。”少女尖叫出声。
“嗯,起吧。”白清清竟又是一笑。
少女磕了个响头,哆嗦的站了身,回头看着刚才走出来替她说话的少女,她忽然又冲着白清清哭道:“王妃,能,能把她也留下吗?她,她家几代,几代养蚕织布,那布织的可,可轻薄了。”
“哦,是吗。”白清清难得的亲和,脸上竟是露出一丝有趣的表情,那名织布的少女便是羞答答的解开身上的棉衣,里面的布兜已是很旧,却是十分贴身,果真轻薄耐穿。
白清清不禁乐了:“那你就负责纺织罢。”
白清清话落,两名少女喜极而泣,抱头痛哭起来,其余的几名少女见状,已是纷纷的迎了上来,一脸怯懦的鼓足勇气相继道来话。
“王妃,我是洗衣女。”
“王妃,我会剪花纸。”
“王妃,我懂得调色。”
“王妃,我学过画画。”
缓缓听来,明眸一阵微动,白清清唇角的笑意,深了下去。
临近傍晚,白清清出了绸庄纺,上月紧随在身后,一脸愁绪,欲言又止。
见白清清就要离去,上月终于犹豫的道来了话:“王妃,为何要把她们都拆分开来呢?”
“分工合作罢。”白清清回道,一双静水流深的眸子在晚霞下隐隐约约,光芒乍现。
“分工合作?”上月满眼诧异:“王妃,上月不懂,明明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女工,为何要分开来让多人来一起来做呢,这分明就是浪费工钱,王妃是因为要让她们都有机会挣口饭吃吗?”
“让她们有能力挣口饭吃是其一,真正的原因是她们各自都有擅长的才能,这是我感到喜悦的地方,你觉得一个人能做完的女工,为何要分派成多人,而这也是任何一家绸庄纺不愿意做的,可是,这确是上月纺从今以后要走的经营之道。”
眸子里溢出淡淡的高深莫测,白清清拉过上月的一双小手,莞尔的道:“你就把一手好女工分别传授予她们吧,让她们可以传承上月纺的精湛,也让原本需要三天才能完成的一件衣裳,能在一天的时间内完成,唯有加大了上月纺出品,才能卖出更多的成衣,才能与各家绸庄纺抢生意,且杜绝一人学得全部女工而做出有背你和上月纺的事情。”
惊愕不已,上月恍然大悟,不禁羞愧难当,垂手应声,缓缓地恭送白清清离去。
黄昏西下,白清清回了郡王府,刚入府门,便见几名侍从向她迎来,脸色惴惴不安的躬身请安说话:“王妃,出大事了,武成王王妃病逝,武成王竟说是王妃把他的王妃医死,带了人过来找郡王讨说法,郡王有吩咐,说王妃若回了来,就请王妃直接回梅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从梅殿出来。”
明白兰陵王的意思,白清清不禁微微蹙眉,淡淡的嗯了声,回了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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