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郑大哥……”一声奄奄一息的呼唤声将我的思绪从那永生的虚无中拉了回来,我循声望去。南宫月夜……居然还活着……
“郑大哥……”她的眼睛早已看不见了,沉重的伤势使她无法再像先前那般自由动弹。此刻她正奋力地支撑着那只微微抬起的右手,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或许是源自于想要见郑宽抑最后一面的信念,她拖着这副重伤的身体一直支撑到了现在。
我不禁感到心里一沉,眼前这个身份相似的少女不禁再次使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苏惠敏。假如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会不会也像南宫月夜此时想见郑宽抑那般的……想见我呢……
我站起了身,轻轻地走到了南宫月夜的面前,屈膝跪坐在她身边,握住了她那只微微抬起的手。那一刻她的身体禁不住颤动了一下,但随即便紧紧拽住了我的手。看着她此时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彻底放下了先前的恩怨情仇,轻轻地将她拥入了怀里。虽然受到相悖立场的束缚我已不可能将其拯救,但至少在最后一刻,我想尽可能地,再给她一些温存。
“嗯……月夜……”我尽可能地学着郑宽抑的声音和语气对她说道:“我在……”
闻声后她沉默了许久,我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也无法确定她究竟有没有听出来这个声音的正主究竟是谁。我只能尽可能地将她抱紧,用我的温度同化她身上的冰冷。
“谢谢你……”
她的回应不由得使我感到十分意外,随即我感到她用小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似乎在示意我什么,于是我便轻轻地放开了紧抱她的双手。随着身体距离的逐渐拉远,我再次看见了她的眼睛。那双宛如蓝宝石般美丽的双眼此时正注视着我的眼睛,但它已没有了昔日的光彩,深蓝色的瞳孔在泪水的笼罩下变得迷离。
南宫月夜的神情当中充满了感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支撑着那疲惫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道:“黄……翔……宇……”
最终,她再次闭上了那双迷离的眼睛。这不过这一次,却象征着永恒。
“月夜……”我禁不住连咽了几口吐沫,喉部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般难受。我伸手轻轻地探了探她的气息,然而她仅存的生气,已然随着对郑宽抑最后的执念一同消失在了这片苍白的冰海之上。
“咚——咚——咚——”沉重的钟声响起,这曾让我期待已久的宣告声,此刻却使我倍感沉重。
“终焉小队队长——郑宽抑。”
“终焉小队神籁——南宫月夜。”
“已失去生命体征。”
“终焉小队,已全体阵亡。”
随着简短的宣告声结束,两道黄色光柱分别落在了郑宽抑及南宫月夜的身上。少倾,冰海之上再次还原了最初的平静。
而就在南宫月夜阵亡的那一刻,冰海之上最后的光亮最终熄灭殆尽,四周开始渐渐暗淡下来。待到漆黑重新笼罩海枢洞窟的那一刻,一缕紫色的光亮便开始变得耀眼起来。我朝着光亮的源头望去,在百米之外的那头似乎有什么正源源不断地发着光。我引导出鹰眼朝那望去,这一望之下我似乎想起了不少东西,重新拔出那两把魔铃一步一步地朝着光源迈去。
“咻咻咻咻咻咻——”接近之后那魔力涌动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在蛇瞳的夜视能力辅助下我最终看见了那东西的真面目——一樽硕大的雕刻着狰狞恶魔的紫宝石雕像。此时那樽雕像正源源不断地朝着旁边的通天柱上灌输着红光,而红光则顺着通天柱不断上升,最终融为了“巨网”中的一部分。
而那张“巨网”,就是所谓的“杀戮天际线”。
看来,这就是“杀戮天际线”的生成装置了。
我的脑海中不禁回溯起了跨过天际线之前的那段短暂而安详的时光。我举起了魔铃。是时候给陈荒村正煎熬等待着的人们、以及逝去的苍何一个交代了。
“咻——”手起刀落,刀刃光滑地切穿了紫水晶的中心体,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那一枚硕大的紫水晶顿时便碎成了两段,连接着通天柱的那一段“呯呤”一声坠在了地上,随着惯性在地面翻腾着发出“喔喔喔”的回响。
我又再上前一步,一刀斩向了那根刻满了各式恶魔雕纹的通天柱。
“噗喔——”被横腰截断的通天柱沉闷地滚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头顶的那一大片红光失去了动力源头的支撑之后开始迅速瓦解,想必用不了多久那道不祥的“杀戮天际线”便会彻底从这片大陆的历史上消失了。
此时陈荒村的全体民众们正全副武装地集聚在村口之上凝视着那片通往“地狱”的丛林。生存,还是毁灭。他们在等待一个结果,一个他们所无法主导的结果。也正因为无法主导,因此这漫长的等待便更使他们感到煎熬。
“啊!!”“那是!!”“村长你看!!”人群中突然炸开了锅,沉思中的老村长赵元举头望去。这一望之下他如同雷轰电掣一般惊大了双眼,大张的嘴巴木讷得说不出一句话。震惊了良久后,那对苍老的双眼中禁不住落下了热泪。
“十年的噩梦……总算是到头了……”
“喔!!!”村民们开始欢呼雀跃起来。他们地疯狂脱下身上的盔甲,将手中的武器丢落在地,两两相拥着胡乱说着那语无边际的话语。甚至有些唱起了村里的歌谣来,籍此表达着自己的喜悦之情。
“黄大使。”随着那道深红色的“魔网”渐渐消失,陈荒村的上空出现了一轮崭新的琉璃月。老诺静静地注视着夜空,感慨万千地说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而在这人群当中只有一项稳重的周良没有说话,此时他正神情复杂地望着苍何的遗体,以及在那遗体旁饱含泪水凝望着天空的女人。周良咬了咬牙关,最终收回了目光,用那深邃的双眼随着众人一同望向了夜空。
“苍何兄。此情此景,真希望你的在天之灵能够看见。”
“咚——咚——咚——”
随着“天际线生成装置”被彻底破坏,深邃的洞窟中再次响起了那沉重的钟声。
“咻——哗哗哗哗——”随着一道光柱落下,在我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散发着白光的门,门的里面不断变换着各种各样的画面,有金碧辉煌的城市、有川流不息的马路、有宁静祥和的山林,还有各种各样来自于我所熟知的那个世界的景象。
“最终试炼结束,通往现实世界的传送门已经开启。”随即魔眼却用那肃重的声音提醒道:“注意,传送门只持续五分钟。五分钟后将会永远关闭。”随后魔眼的声音便消失在洞窟当中,只留下那个苍白的传送门仍旧不停闪烁着各种象征着人类文明的场景。
魔眼最后的宣告仿若一盆冰水般迎头浇灌在了我的头上,本来我的心底还有一丝盼望能够将苏惠敏从那冰海深处重新找回来,只要她还有一丝气息,便一定能够顺利返回到现实世界。
然而现在,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静坐了良久后,我再次站了起来,凝视着传送门上悬挂着的那正不断倾倒的沙漏。我意识到是我的草率剥夺了苏惠敏最后被拯救的机会。
我曾无数次向她承诺会带她回家,所以,至少在这最后关头,至少只要希望还没完全消失,我定要去尝试。但在这之前,我必须先在此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