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葛云便转过头来,拿起酒葫芦往口中灌了一口酒,然后注视着眼前衣衫破烂的疯和尚,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夜风习习,竹影如那婀娜的女子,在月光中偏偏起舞,可是却无人欣赏,沉默了许久,葛云抬头道:“有什么事,到屋里说吧。”
说着,葛云当先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抬手道:“净空师兄请。”
疯和尚轻哼一声,也不答话,便跟了上去。
竹林深处,正气堂。
竹林深厚,月光难入,在一片昏暗中,葛云张灯道:“坐……”
疯和尚借着烛光,看了葛云一眼,随后便默默的坐下了。
葛云将蜡烛放在了烛台之上,然后坐了下来,道:“快二十年没见了,你怎么会来呢。”
疯和尚捋了捋胡须,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很长时间没有见了。”
葛云笑了笑,道:“净空师兄到我这里来,只怕不是为了感慨岁月流逝吧。”
疯和尚冷哼一声,道:“当然,找你当然是有其他事……你徒儿易凡怎么样了?”
葛云微微一愣,随后道:“……没想到净空师兄多年云游在外,消息却是如此灵通,连师弟收了个徒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贫僧是在一个村子里碰见的,当时他正和一个狼妖斗得不可开交。”疯和尚说道。
葛云喝了一口酒,不急不慢的说道:“那又怎么样了,他可是那狼妖的对手?”
疯和尚冷笑一声,道:“你认为贫僧会袖手旁观吗?”
葛云打了个哈哈,道:“净空师兄古道热肠,嫉恶如仇,这是人尽皆知的。”
疯和尚道:“可那“朱雀梵璃”为何会在那孩子身上,难道你们想不到易家是为何被灭门的吗?”
葛云眼中闪过一道黠光,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道:“能猜到一些,却了解不多。”
葛云回避了一个问题,只说易家灭门,却不谈“朱雀梵璃”之事,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疯和尚本就是一个脾性耿直之人,性如烈火,虽然这些年的苦行,让他内敛了许多,却难以改其根本,喝道:“既然知道,又为何让一个孩子单独外出,还身怀重宝,难道就如此放心吗?”
葛云叹息一声,道:“这孩子一生坎坷,这是命中注定,难道净空师兄认为我该一直将他留在我的身边,在我的羽翼之下。”
“可这孩子背负得太多,他不可能就这么平凡的走完一生,如此我便不得不让他去闯一闯了。”葛云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疯和尚怒喝一声,道:“如此执着只怕会害了那个孩子,他可是易家唯一的骨血了,如此行事,你可能安心?”
“不能安心又能如何呢,他有他的路,我们谁也不能代替他去走,净空大师,你说对吗?”此时,忽然有一人从正气堂外走了进来,一身火红长袍,刚毅的面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这铸剑谷谷主荀阳焱,何悦在疯和尚强闯入谷之后,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需得禀于谷主,再做定夺,也恰巧这位谷主没有闭关。荀阳焱问明事情经过之后,也知此事怪不得何悦,便让他回去休息去了,然后他自己便来了浪花屿,此时正好赶到:“净空大师,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葛云站起身来,施了一礼,道:“这么晚,打扰师兄,真是抱歉。”
疯和尚也站起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是贫僧来得唐突了。”
荀阳焱走进屋来,初一见净空此时的模样,微微一愣,虽然先前在何悦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却也没有想到,当今安尘寺神僧,居然会是此般模样,不过荀阳焱亦是当世之高人,大风浪亦经历了无数,心中虽然惊讶与好奇,却没有显露到面上,只是掩面轻咳一声,言语却有些不客气,说道:“净空大师深夜至此,应当不是来指教我铸剑谷应当如何教管在家弟子的吧。”
疯和尚不卑不亢的说道:“当然,铸剑谷乃是名门大派,自有传承,我疯和尚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可前段日子贫僧听了一些传闻,那孩子可是万万不能出事的,更何况他身上还有“朱雀梵璃”,那不正是魔教欲夺之物吗?”
葛云道:“那“朱雀梵璃”乃易凡随身之物,这个我们早就知晓,只是它有益于那孩子修行,便一直没有收存于门中保管,况且此事还另有隐情,净空师兄你确实是多虑了。”
疯和尚不解,他的确知道,那“朱雀梵璃”于修行有利,在看到易凡时就已经想到了,他想了想,道:“隐情……贫僧既然已经来了,可否请教一二?”
葛云与荀阳焱对视了一眼,荀阳焱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葛云道:“易景龙没死……”
疯和尚闻言,大惊:“什么……易庄主尚在人间……”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天下各大门派皆以为此人已随枫月山庄化为尘埃了,却没有想到此人还活着,这句话若是旁人说也就罢了,可说此话者乃是名动天下的葛云,况且还有铸剑谷谷主荀阳焱在旁,这就容不得别人不信了。
荀阳焱与葛云之所以在此将此事说破,一是因为那人早在八年前易凡入门之时就已经来过铸剑谷,在前些日子又到过铸剑谷,他已见到了易凡,并且在暗中一直照看着。另外,这净空大师虽然性格暴躁,却也是有德高僧,嫉恶如仇,断然是不会将此事拿出去乱说的。
荀阳焱点了点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大师莫要再向他人说起。”
疯和尚向来是直来直去,若非是这样的一个性格,他也不会为了自己心中的一丝不愤,而千里迢迢跑到这铸剑谷来与葛云理论。可眼下的情况绝非一般,他也沉默了,既然那枫月山庄易庄主还活着,那为什么这么多年却未现身,难道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前些日子又会突然出现在铸剑谷,应该是所谋之事有了进展,亦或是有什么发现了,才会现身于此。
疯和尚难得的皱起了眉头,心中也是思绪波澜起伏,沉吟一声,道:“贫僧鲁莽……不知是何事,可否告知贫僧?”
荀阳焱摇了摇头,道:“当然,我们并非不信任大师,只是此事易庄主也没有与我们细说,所以我们也无从告知。”
此事其实并不复杂,当年枫月山庄遭逢变故,这也是天下皆知之事,但是枫月山庄拥有“朱雀梵璃”却是少有人知的,为何会迎来魔教中人抢夺,其背后又有什么阴谋,在众多修行人眼中,那只不过是一件火系法宝而已,令人十分的费解。
另外,此物藏于枫月山庄,乃是极为隐秘之事,又是何人向魔教中人透露的呢。
那一场大战之后,易景龙身负重伤,几不可治,却强压伤势,一路追寻易凡等人行迹而去,皇天不负有心人,易景龙终于是找到了他们,却发现幽冥三鬼所行之事,当下便挥剑斩了一人,随后自己也昏了过去。
待易景龙醒过来时,已是半月之后了,他的伤势竟然已经好了一大半,后来才知道,他是被一个姓李的老汉所救,李老汉通晓些医理,便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在半个月的静心调养下,居然奇迹般的好转了。
后来,他想起了几个孩子,便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去找,一直找到了瀚海城,便猜到易凡他们可能已经到了铸剑谷。
于是,便有了葛云与荀阳焱所说之事。
当时易景龙见到了葛云和荀阳焱,但希望他们不要讲他还活着的事情告诉易凡或者他人,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同时他也希望铸剑谷照顾自己的孩子,并将“朱雀梵璃”一直留在易凡的身边,助其修行。
既然易景龙都已经这么说了,铸剑谷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那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再说铸剑谷乃是千年大派,门中异宝无数,也不在乎那么一件两件的。
此后,易景龙离开了铸剑谷,便消失于江湖之中,再无半点音讯。这些年,葛云也是暗中寻找过,却没有什么收获,时日长了,便放弃了这种想法。
荀阳焱意味深长的说道:“易庄主这样做应该是有他的道理,也许他在暗中运作着什么,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
疯和尚深以为然,道:“那贫僧可以做些什么?”
葛云喝了口酒,道:“净空师兄这些年都在云游天下,总能探听到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吧。”
疯和尚点了点头,道:“知道一些,前些日子恶龙泽聚集了众多的修行人,其中不乏魔教与我正派高手,也有少许的散修,魔教中万血门与杀生门皆有高手出动,传言连唐宏阔那个魔头也出现了,同时这两派还出现了内斗,据说杀生门副门主林天阳已命丧于万血门之手。当然,这里许多事情都是江湖传闻,贫僧虽然也去恶龙泽凑过热闹,却没有遇到那些个魔头,只是顺手斩杀了几名妖人。”